李梧桐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回忆起早上离开家时的画面。母亲蜷在墙角,手指神经质地抠着墙皮,碎屑簌簌落在衣服下摆上。这件衣服曾经是鹅黄色的,现在沾满了霉斑和饭渍,像一块发馊的抹布。
"囡囡……"她突然对着李梧桐笑起来,声音黏腻得像融化的糖,伸手却去抓空气中根本不存在的影子。指甲缝里塞着黑红的血痂,手腕上几道旧疤泛着淡粉色。床脚堆着打翻的搪瓷碗,米粒已经干硬发黑。
走廊传来奶奶的脚步声,她立刻缩进阴影里,把头发塞进嘴里咀嚼。远处有野猫在叫,她跟着轻轻哼起来,调子却支离破碎。
门外的叮当声又响了,是她的爸爸又在修轮椅的声音。他的轮椅总是卡在同一个位置,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背上,影子拖得很长,像一条黑色的路,可他再也不能沿着它走出去。他只是麻木地拧着那些生锈的螺丝,好像世界上只剩下这一件事值得做。
每天回家的路很短,但她总是要走很久,她很怕回去面对那个支离破碎的家,那个支离破碎的自己。
“李梧桐,最近过得还好吗?”
当姚沐带着几个男生出现在巷口的梧桐树下时,李梧桐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失去了郭玥这棵大树,她又变回了那个任人宰割的可怜虫。
“郭玥都已经转去六班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李梧桐的声音带着颤抖。她受够了——不过是帮郭玥偷拿过一次姚沐的手机,却要承受没完没了的报复。这笔债,她早就还清了。
姚沐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奶茶,嘴角勾起一抹甜美的弧度:“郭玥是郭玥,”她向前一步,浅梨涡里盛满恶意,“我们找你,纯粹是因为——”指尖突然用力,塑料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看你这张脸就恶心。”
梧桐树的影子斜斜地压在她身上,像一摊化不开的墨。她蜷在树根旁,校服领口被扯得歪斜,露出一截苍白的后颈,上面粘着几片枯黄的落叶。风一吹,叶子簌簌发抖,而她一动不动,仿佛也成了这棵老梧桐的一部分。
她的课本散落在泥地上,纸页被踩出清晰的鞋印,边缘沾着潮湿的土屑。铅笔盒裂成两半,笔芯断成几截,滚进落叶堆里,像被碾碎的骨头。她伸手去够最近的一本书,指尖刚碰到封面,就疼得缩了回来,指甲缝里渗着血丝,掌心被砂砾磨出细小的伤口。
嗡嗡作响的耳膜让笑声变得模糊,她肩膀一颤,下意识抱紧了膝盖。梧桐叶在她头顶沙沙作响,偶尔飘下一两片,轻轻落在她头发上。夕阳的光从叶隙漏下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某种无言的怜悯。
恍惚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和那天在天台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言若!救救我!”李梧桐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地哭喊着。
言若缓步走近,阳光在她脸上投下冰冷的阴影:“你配让我救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刺穿李梧桐的心脏。她知道了。。。她全都知道了。。。
“哟~看来有内情啊!”姚沐兴奋地拍手,像在看一场好戏。
“差一点。。。”言若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被转到六班的就是我了,对吧?”她甚至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哈哈,这不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嘛!”王学利在姚沐身后怪声怪气地起哄,引得其他人一阵哄笑。
“姚沐,以后别跟她纠缠了。”言若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嫌脏吗?”
这句话终于击溃了李梧桐最后的防线。她死死咬住的嘴唇开始发抖,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言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比姚沐他们施加的所有皮肉之苦都要痛上千百倍。
“确实越来越没意思了。”姚沐撇撇嘴,随手将喝完的奶茶杯扔进垃圾桶,“走吧。”
随着嬉笑声渐渐远去,言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瘫坐在地的李梧桐:“我以前从不觉得你可怜。”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蝼蚁,“现在才发现,你真的一无所有,连最后一点自尊都不要了。”
“自尊?”李梧桐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连她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跳,“我本来有的!都是因为你。。。都是遇见你之后我才丢掉的!”
“明明是你告诉我,你也有不幸的家庭,也被人欺负。”李梧桐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划过沾着灰的脸颊,“可为什么?梁子墨喜欢你!江哲羽护着你!连陈凯旋都站在你那边!”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也想像你一样,可我做不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毁了你!”嫉妒像毒蛇般蚕食着她的理智,让她的面容扭曲得可怕。
“所以,”言若冷笑一声,“你不去恨那些伤害你的人,反而来恨我?”
“如果你从没帮过我,我早就习惯被欺负了!”李梧桐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可你偶尔施舍一点怜悯,大部分时间却冷眼旁观。。。”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给了我希望,又让我一次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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