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视界初启
雨刮器徒劳地刮擦着倾泻而下的雨水,车前灯刺破的昏黄光柱里,密集的雨点如同无数银针,疯狂地扎向挡风玻璃。陈默死死攥着方向盘,骨节因用力而发白。又是一道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瞬间照亮了前方弯道湿滑的反光。他猛踩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在积水的柏油路上失去所有抓地力。失控的车体像被无形巨手狠狠甩出,旋转着撞向路边粗壮的梧桐树。
轰!
剧痛和黑暗同时吞噬了他。
……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仪器单调的嘀嗒声、远处模糊的说话声……意识如同沉船,艰难地浮出冰冷黑暗的海面。陈默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朦胧晃动的白光。他躺在医院的推床上,正被快速推向某个地方。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管飞速掠过,拉出长长的、令人眩晕的光带。
“血压还在掉!快!”一个急促的女声在耳边炸开。
“静脉通道!加压输血!”另一个沉稳些的男声命令道。
陈默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个破口袋,被粗暴地搬动、按压。他无法聚焦的目光掠过一张俯视下来的脸——戴着蓝色手术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极其疲惫,却带着职业性专注和不容置疑力量的眼睛,属于一个中年男医生。
就在那双眼睛与他涣散的目光短暂接触的刹那,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
嗡——
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震荡席卷了他。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剥落。那医生的脸、口罩、帽子……一切物理的存在都模糊了,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水幕。而在那“水幕”之后,在医生胸口心脏的位置,一个令人心悸的景象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里悬浮着一块……东西。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某种幽暗、半透明的能量凝聚成的晶体。它的形状并不规则,如同被粗暴摔裂后又勉强粘合的水晶。最触目惊心的,是晶体核心部位,一道巨大、深邃的黑色裂痕!那裂痕几乎贯穿了整个晶体,边缘犬牙交错,不断逸散出丝丝缕缕灰黑色的、如同实质痛苦般的雾气。裂痕深处,仿佛有某种冰冷、绝望的东西在缓慢蠕动。这裂痕的存在,让整个能量晶体显得极其脆弱,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极度的恐惧扼住了他。他想尖叫,想闭上眼睛,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能死死地“看”着那悬浮在医生胸前的、布满恐怖裂痕的晶体。
“病人有反应!瞳孔对光反射异常!快,推进手术室!”医生的声音似乎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得如同正午的太阳。陈默的意识在剧痛和麻药的拉扯下浮浮沉沉。他能感觉到冰冷的器械触碰身体,能听到模糊的指令声。每一次有医护人员靠近,尤其是当他们的手或身体无意中靠近他时,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就会再次响起,伴随着无法控制的视觉入侵。
他看到一个年轻护士的灵魂晶体,边缘笼罩着一层稀薄但挥之不去的灰白色雾霭,像一层肮脏的纱,让晶体本身的光显得暗淡浑浊。这雾气缓缓流动,透着一股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焦虑和迷茫。
一个戴着眼镜、操作仪器的麻醉师,他的灵魂晶体表面,靠近顶部的位置,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尖锐凸起,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每当他的指令被略微质疑或执行稍有延迟时,那凸起就会瞬间闪烁一下极其锐利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
每一次“看见”,都像是一次精神上的重击,带来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陈默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撬开颅骨、塞进了不属于自己记忆和感官的怪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车祸中撞坏了脑子,产生了严重的精神分裂和幻觉。他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在手术单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浸透了身下的布料。这能力不是恩赐,是诅咒!他只想逃离,只想变回那个看不见任何异常的、普通的陈默。
……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奇怪味道。陈默靠坐在病床上,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肋骨处的疼痛随着呼吸隐隐传来。窗外是明媚的午后,但他感觉自己和外面那个鲜活的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自从手术醒来后,他再也不敢长时间直视任何人的眼睛。那种恐怖的“视界”如同潜伏的野兽,不知何时就会再次扑出,将别人的“灵魂伤痕”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他像受惊的蜗牛,把自己缩进了名为“回避”的壳里。
“嘿,新来的?”一个粗哑的声音从旁边病床传来。
陈默僵硬地转过头。隔壁床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魁梧,剃着光头,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斜划到耳根。他叫老张,几天前工地脚手架倒塌砸伤的。老张正费力地想用打着石膏的右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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