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仿佛骨髓深处都凝结了坚冰。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寒潭的最底层,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狠狠摁回。
林木生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极其狭窄、坚硬、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呼吸?不,这里似乎没有空气流通的概念,只有一种沉闷到窒息、带着浓厚湿泥土腥气和烧灼石灰味道的浑浊“气息”,每一次下意识的喘息,都像是吸入了粘稠的、凝固的淤泥。
胸口贯穿伤的剧痛和右肩空荡的虚无感被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被活埋般的束缚感所取代。
黑暗并非纯粹。左臂烙印深处那新铸的枯荣骨杯与焚瘴针的冰冷触感依然存在,如同两粒冰核嵌入灵魂深处,散发着幽幽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光。在这绝对的封闭与黑暗中,这两点冰冷的烙印感应,成了他锚定自我的唯一坐标。
他尝试着动一动身体。肢体像是灌满了沉重的水银,每一个关节都仿佛被无数生锈的铁钉牢牢钉死。巨大的阻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冰冷、坚硬、毫无生命的气息。
“嗬……”
一声痛苦的、如同从石缝里挤出的嘶哑喘息终于挣脱了喉咙的束缚,却在狭窄的空间里撞上坚硬的四壁,变成了低闷的回音。
回声?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混沌的意识。
陶俑!
自己……被封进了陶俑里?!
窑场!无灯窑!老王头!那碗恶臭的黑胶!还有那恐怖的老窑震动和诡异的幽蓝冷焰!
记忆如同碎裂的镜片,带着血色的边缘刺入脑海。
“封……口……”老王头那嘶哑阴冷的声音如同附骨之蛆般在耳边回响。“定了契……保平安……”
一股冰冷的暴怒混合着极度的恶心感瞬间席卷了林木生。老畜生!他不仅没有杀自己,反而把自己封进了陶俑?那碗黑胶难道是……制作这陶俑的“血泥”?那所谓的“封口符”,其目的是……将自己做成一件“容器”?和那些窑场里破碎的、扭曲的瓷片一样?
他疯狂地集中意志,拼命去感知这包裹自己的“囚笼”。
粘稠、冰冷、死寂……这陶胎的感觉,比普通的泥土更沉重,带着一种……沉寂的怨恨。无数破碎、扭曲、痛苦到极点却无法发声的残念碎片,如同冰冷的蛛丝,密密麻麻地缠绕、渗透在这构成陶俑的每一个细微颗粒之中!它们并非独立的鬼祟,更像是被强行碾压、揉合、打散后融入坯土的灵魂残渣!这无数的残念碎片,汇聚成一股庞大而沉默的“场”,将他死死束缚、压制,仿佛要将他同化成一抔新的陶土!
老王头!
这个看似腐朽的窑工,他掌握着何等邪异的力量?他用活人……炼制陶器?那些灯火……那些封口的黑胶……
饿!
枯荣骨杯深处,焚瘴针的震动并未停歇,反而因为林木生被封入陶俑、陷入死寂而变得更加焦躁!它清晰地感应到,老王头身上引动它贪婪的那股精纯阴怨与生人精气,此刻并未远离!就在……附近!很近!而且,在林木生被封入陶俑后,这股渴望的目标似乎……增加了!
它指向的,不再仅仅是老王头一人!而是……多个!其中包含了那几个被胁持进窑洞的贫民!特别是……那个孕妇!她身上那股微弱却特殊的“母胎生气”,此刻如同风中烛火,在焚瘴针的感知中显得尤为醒目!
他们也被抓住了?同样会被做成陶俑吗?
林木生强行压下焚瘴针传递来的饥饿贪念——这贪念被祭主残念所扭曲,并非他的本心。他绝不能任由自己被这邪针的本能支配!但焚瘴针的感知不会错!老王头就在附近,那几个活人……也在!
必须出去!
他尝试调动烙印的力量!
嗡——!
左臂深处,枯荣骨杯的金色符文莲花微弱地亮了一下,试图散发出业火的灼热。然而,这光芒刚触及覆盖在皮肤上的冰冷陶土壁垒,一股庞大而粘稠的无形力量立刻如同巨蟒般缠绕上来!构成陶俑的泥土中,那无数沉寂怨魂的残念碎片剧烈翻涌,化作冰冷刺骨的锁链,狠狠地压制、抵消、吞噬着业火的力量!如同冰水浇在滚烫的烙铁上,激起强烈的反应,却终究无法突破!
业火被囚禁了!在这由无数亡魂怨气沉积压缩的“封魂陶棺”中,枯荣骨杯的力量被大幅禁锢!
唯一没有完全被压制住的,是枯荣骨杯本体材质带来的那种……微弱的悸动。
骨杯源自祭主瘴榕鬼面焚烧后的树心精华,蕴含着被净化提纯后的木灵枯寂之力与疫病诅咒的残余。在这座死寂的、以泥土岩石为根本的古窑深处,它竟然能极其微弱地捕捉到一丝丝……来自大地的、沉寂而精纯的地脉阴气?还有一种极其遥远、仿佛源自这老窑建造之初、被时光磨蚀得几乎不可辨的……祭祀烙印?
这股微弱的地脉阴气与沉寂的祭祀烙印,似乎与“无灯窑”本身、与窑底深处那曾引发震动的力量同源。它们如同涓涓细流,极其缓慢地、被动地渗入枯荣骨杯的杯壁,虽不能提供力量,却仿佛在骨杯与这座诡异的老窑之间,建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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