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济世堂的后院静得只剩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凌霄推门而入时,屋内烛火摇曳,映出徐新秋那张阴沉如水的脸。
“不是说日落之前回来?”徐新秋抬眼,目光如刀,扫过凌霄沾着夜露的衣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凌霄不紧不慢地解下斗篷,随手搭在椅背上,嘴角却挂着一股懒散的笑意:“送赵家那位小孩回家了,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他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指尖轻敲桌面,“怎么,晚这么一会儿,王爷就等不及了?”
徐新秋盯着他看了片刻,眉头微皱,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推到凌霄面前:“曹清萸那边有消息了。”
凌霄拾起信笺,目光扫过上面细密的字迹。曹清萸已成功潜入吕鹏府中,但吕鹏这几日不在宁州,魏长空那边也毫无动静,宁州官方的线索暂时断了。
“所以,现在只能靠武林大会了。”徐新秋指尖点了点桌面,声音低沉,“明日开始,我们的任务不变——第一,查清元门与宁州官府、蛮族的勾结;第二,摸清元门内部的底细。”
他说完,抬眼看向凌霄,却发现对方正单手支着下巴,眼皮微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徐新秋眉头一拧,屈指重重叩了下桌面:“凌霄!”
“嗯?”凌霄像是猛然惊醒,眨了眨眼,随即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哦,听明白了,就是一路打过去,对吧?”
徐新秋盯着他,总觉得今日的凌霄格外不对劲,像是魂不附体,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态度也格外的懒散,虽然自认识他以来他似乎都是这样的。
“我负责在擂台上吸引注意,王爷你就趁机探查元门的底细。”凌霄打了个哈欠,又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你今天怎么了?感觉不对劲啊?”
徐新秋盯着凌霄,虽然他现在很想把凌霄抽一顿,但他还是忍了下来,换上一副冷漠的口吻说道:“你别逼我用另一个身份跟你讲话。”
凌霄轻笑一声,懒洋洋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王爷只管吩咐,我负责一路平推。”他走向门口,却又在踏出门槛前微微一顿,侧首道,“不过……若真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王爷可别手软。”
徐新秋目光一凝,还未开口,凌霄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烛火摇曳,映得他神色晦暗不明。
第二日清晨,宁州城上空骤然响起浑厚的钟声,如浪潮般层层荡开,震得屋檐上的晨露簌簌滚落。徐新秋猛然睁眼,窗外天色尚青,那钟声却已穿透窗棂,震得人耳膜发颤。
"元门的警世钟……"济世堂的老掌柜立在院中,仰头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当年元门老祖平定乱世后,熔尽麾下上万兵甲铸成此钟,说是要警醒后人莫忘兵戈之祸。"他摩挲着腰间烟袋,忽地嗤笑一声,"可如今这钟声一响,倒像是催着江湖人往刀口上撞。"
徐新秋正系着护腕,这是掌柜的亲自掏腰包给他和凌霄做的一身新衣服,虽然远比不上徐新秋自己带出来的上等锦袍,但却让徐新秋多了几分江湖气。
此时,掌柜的却已从床边来到两人身前,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在他与凌霄肩上。晨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两位小哥虽来济世堂时日不长,但老朽早把你们当自家子侄看待。"掌柜的嗓音忽然哽咽,袖口竟似要往眼角拭去。徐新秋心头一热,离京这些年来,还是头回有人对他说这般掏心窝子的话。
角落里传来"噗嗤"一声轻笑。徐新秋余光瞥见那位李姓伙计正捂着嘴,肩膀抖得像是筛糠。 其他的人也在小声的交头接耳,时不时还传出阵阵笑声。
"掌柜的放心。"凌霄忽然开口,玄色劲装衬得他眉眼如墨,腰间长剑在晨光中泛着秋水般的寒芒,"我们定会......"
"全须全尾地回来?"掌柜的突然瞪圆眼睛,方才的慈爱神色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商人精明的本色,"没必要没必要!你俩还记得欠我多少钱吗?"枯瘦的手指"啪啪"敲着账本,"第三名!记住是第三名!第一名能在元门藏经阁挑一本武学心经的手抄本,第二名则是在兵甲池中挑一件,只有第三名——"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张烫金告示,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徐新秋脸上:"白银五千两!现钱!"
院墙外钟声余韵未散,几只早起的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徐新秋僵在原地,方才涌到眼眶的感动生生凝成了冰碴子。凌霄却已低笑出声,顺手从药架上摸了块陈皮糖抛进嘴里。
"早说啊。"他嚼着糖含混道,糖块在腮边顶出个小鼓包,"要是为钱,陈汪兄就再去找周小姐要一笔不就好了,说不定人家还有什么事要陈汪兄帮忙。"
掌柜的闻言一个踉跄,手中烟袋锅"当啷"砸在青石板上。徐新秋则转过头看向凌霄,眼神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尽管很快便消散了。晨风卷着糖纸掠过三人之间,远处比武场已传来第一通鼓响。
晨雾未散的宁州城巷陌中,一扇斑驳的木门"吱呀"轻响。戴着人皮面具的剑客踏出门槛,面具下的肌肤与边缘处泛起不自然的青白。她抬手整了整斗笠,腰间的古剑在粗布包裹下仍透出森然寒意,惊得墙头野猫弓背逃窜。
与此同时,广缘楼的朱漆大门轰然洞开。钱丰元玄铁护腕撞击的铿锵声惊飞檐下宿鸟,身后十十六名弟子雪白的剑穗在晨风中连成一片浮云。
城外荒坡的蛮族营寨里,仡濮颉捏碎手中的信鸽。染血的绢帛飘落火塘,羊皮地图上代表栖霞山的朱砂标记正被跳动的火舌吞噬。"汉人的武林大会..."他舔了舔镶金的犬齿,腰间淬毒的弯刀映出帐外正在磨刀的数十道黑影。
栖霞山顶的晨钟撞破云海。林枫一改往日嬉笑模样,玄色劲装上的银线云纹在阳光下流淌如水。他指尖抚过新擦亮的剑鞘,身后三百弟子鸦雀无声,只有山风卷着写有"元门"二字的旌旗猎猎作响。
"穆师兄!"田溪的绣鞋踹开小院竹门时,惊得笼中画眉扑棱乱撞。穆白却不急不缓地往鸟食罐里添了最后几粒粟米,修长的手指在竹笼上轻叩三下。
当他转身时,那总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里凝着罕见的锐光:"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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