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昭闭上眼,感受着针尖带来的丝丝凉意蔓延,对抗着体内的灼痛,轻轻“嗯”了一声。林妙手的到来,如同在她濒临崩溃的世界里注入了一股沉静而强大的力量。
林妙手施完针,又仔细检查了沈云昭的舌苔、眼睑,才转向萧绝,神色平静却带着医者的坚持:“陛下,云昭需要静养,真正的静养。远离纷争,远离刺激。她此刻的脉象,比当年我初遇她时还要凶险百倍。若再有一次……纵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萧绝沉默片刻,看着金针下沈云昭眉宇间那难以掩饰的痛苦与疲惫,最终沉声道:“朕知道了。在她痊愈之前,朕会护她周全,朝堂之事,暂不烦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妙手,“林大夫医术通神,有你在她身边,朕……稍可安心。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口,太医院库藏任你取用。”
“谢陛下。”林妙手微微颔首,并无太多受宠若惊之色,她的心思全在病人身上,“眼下最紧要的,是寻一处绝对清净、利于休养之所。另外,我需要一处地方,既能方便我配置调理云昭所需的特殊药剂,也能……行医济世,以活人之气,养病者之身。”她提出要求,坦荡而自然。行医济世,是她毕生所求,也是她平衡自身、滋养医道的方式。
萧绝略一思索:“朕在城西有一处别苑,名为‘澄心园’,临水而建,遍植修竹,远离市井喧嚣,最是清净。园中还有几间闲置的库房,可辟为药庐和诊室。林大夫看可合适?”
“再好不过。”林妙手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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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城西,澄心园。
昔日的皇家别苑,如今悄然换了一番气象。朱漆大门依旧气派,门楣上却新挂了一块朴拙的乌木匾额,上书三个筋骨遒劲的大字:“仁心堂”。没有华丽的描金,没有繁复的雕饰,只有这沉甸甸的三个字,在春日暖阳下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润光泽。
园内,修竹掩映,流水淙淙。原本赏景的亭台水榭依旧雅致,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脂粉花香,而是清苦悠远的药草香气,混杂着一丝奇特的、纯净的盐味。几间宽敞的库房被彻底打通改造,一面是巨大的药柜,顶天立地,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上贴着各种药材的名签,散发着陈年的草木气息;另一面则整齐地摆放着几张干净的木制诊床和桌椅,阳光透过糊着素白高丽纸的窗棂洒进来,明亮而柔和。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一处用青石垒砌的池子,池中并非清水,而是堆满了雪白晶莹的颗粒——正是萧绝赐下的那罐极其珍贵的“霜雪盐”。池边立着木牌:“盐疗静室”。
开张之日,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宾客盈门。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飞向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尤其是那些被病痛和贫困折磨的角落。
“听说了吗?城西澄心园开了家‘仁心堂’,坐诊的是位女神医!”
“女神医?能比太医还厉害?”
“嘿,你是不知道!前儿个南城根下那个咳血咳了三年、眼看就要断气的刘老栓,被家里人抬去,才两天,今儿个早上居然能自己喝粥了!”
“还有西市卖炊饼的王婆子,那烂腿流脓水,臭得没人敢近前,抬进去敷了几次黑乎乎的药膏,今儿个居然不流脓了!说是里面掺了什么……雪盐?”
“诊金贵不贵?”
“贵?听说那女神医立了规矩,穷苦人家,分文不取!只收些自家种的菜、打的柴火当谢礼!富户官家嘛……嘿嘿,那就得看良心了!”
于是,开张不过数日,“仁心堂”的门前,便排起了长队。队伍里多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贫苦百姓,拄着拐杖的,被人搀扶的,抱着奄奄一息孩童的妇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生活的艰辛和病痛的折磨,眼中却燃着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间或也有几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悄然驶入侧门,那是些不愿露面的富户或低阶官员家眷。
药庐内,林妙手一身素净青衣,神情专注而宁静。她面前是一位骨瘦如柴、不住咳嗽的老妇人。林妙手的手指搭在老妇人枯瘦如柴的手腕上,指尖感受着那微弱而紊乱的脉动。她的诊法奇特,并非仅靠三指,而是将一缕极细的、近乎透明的丝线缠绕在患者腕间,另一端则系在自己指尖,闭目凝神,仿佛在通过那缕丝线倾听病人身体深处最细微的哀鸣。这是她家传的“悬丝渡脉”之术,能感知寻常脉诊难以察觉的深层病灶。
“婆婆,您这咳症,根源在肺络淤塞,寒气入骨,非朝夕之功。”林妙手收回丝线,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寻常汤药难达病灶。需以外力引之,化之。”她起身,走到那方霜雪盐池边,用一只光滑的木碗舀起半碗雪白的盐粒。“碧玉,取三钱‘化淤草’粉末,一钱‘温阳散’,与这霜雪盐拌匀。”
碧玉手脚麻利地照办。粉末与雪白的盐粒混合,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暖黄色。
“扶婆婆去盐疗室。”林妙手吩咐一旁帮忙的、眼神机灵的小学徒——这是她新收的孤儿学徒阿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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