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他望着西方的地平线,那里的云层翻涌如怒海,"花剌子模的苏丹抛弃母亲西逃,和当年札木合抛弃我有什么区别?"
拖雷的眼睛亮了:"因为他害怕,像胆小的土拨鼠!"
"不。"铁木真的声音放柔,"因为他不知道,草原的儿子无论跑多远,母亲的影子都会追着他。"他忽然抽出苏鲁锭长枪,枪尖挑起块漂流的木板,上面刻着花剌子模的求救符文,"就像我现在追着摩诃末,你哥哥们追着他母亲。"
夜幕降临时,前方传来消息:摩诃末躲进了里海的小岛。铁木真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忽然想起孛儿帖说过的话:"再深的海也有底,再高傲的狮子也有软肋。"
"准备船只。"他转身看向拖雷,"我们要让花剌子模的苏丹知道,苍狼的爪子能抓破任何水面。"
玉龙杰赤的太后之泪
秃儿罕可敦站在城墙上时,看见蒙古军的投石机正在组装。
"那是回回炮,"马合木的声音带着绝望,"射程比我们的弩机远三里..."
"闭嘴!"可敦的权杖砸在他肩上,"当年我用这根权杖打下玉龙杰赤时,你还在吃奶!"她的目光扫过城下的蒙古军,看见察合台的虎头旗与窝阔台的狼首旗并列,像极了两只对峙的猛兽。
"太后!"斥候冲上来,"蒙古人抓了您的孙子!"
秃儿罕的权杖差点脱手。她看见城下的高台上,察合台正拎着个少年的后颈,像拎只待宰的羔羊。那是她最宠爱的孙子,摩诃末的长子,脖子上还戴着她送的狮子纹金项圈。
"开城投降,"察合台的声音盖过风声,"否则我就把他的血涂在狼首旗上!"
可敦的指甲深深陷进权杖的狼牙里,掌心渗血却浑然不觉。她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亲手溺毙亲生女儿的场景——那时她刚毒死丈夫,必须用婴儿的血向贵族证明自己的狠辣。
"射!"她的声音沙哑如砂纸,"用弩机射穿那孩子的心脏。"
马合木惊呼出声,却被可敦的亲卫捂住嘴。城楼上的弩机缓缓抬起,弩箭对准少年的眉心,却在即将发射时,被窝阔台的箭射断弓弦。
秃儿罕望着台下的混乱,忽然笑了。那笑声惊飞了城墙上的鸽子,却在触及孙子惊恐的眼神时,戛然而止。她看见察合台抬手砍断少年的头颅,狼首旗瞬间被血染红,像极了她当年染血的权杖。
里海孤岛的末日钟声
摩诃末蜷缩在芦苇丛中,闻着自己身上的腐鱼味,忽然想起撒马尔罕的玫瑰香水。
"苏丹,蒙古人造船了。"侍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说要把您的头骨献给铁木真的母亲。"
他抬头望向海面,看见蒙古军的羊皮筏子像群黑鸦,正朝着小岛漂来。七年前他接见蒙古商队时的傲慢忽然涌上来,海尔汗的断指、术赤的屈辱,此刻都成了扎向他心脏的箭。
"我母亲呢?"他忽然抓住侍从的手腕,"玉龙杰赤怎么样了?"
"城...城破了。"侍从的眼泪混着鼻涕,"秃儿罕可敦被察合台带走,听说...听说他们用她的权杖熔了黄金。"
摩诃末的眼前突然一片空白。他看见母亲的脸在眼前晃动,却不是三十年前举着权杖的威严模样,而是今早收到的密信里,那个在城破时亲手杀死孙子的疯女人。
"长生天..."他的声音哽咽,"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回答他的是箭破空声。哲别的狼首箭擦着他耳边飞过,钉进身后的树干,尾羽上的血珠滴在他金丝长袍上,像朵盛开的狼毒花。
"因为你抛弃了母亲,"铁木真的声音从筏子上传来,"而草原的儿子,永远不能让母亲独自面对敌人。"
摩诃末转头,看见蒙古大汗站在船头,虎皮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背后的九尾旄纛与乌云重叠,像极了传说中的苍狼。他忽然想起乳母讲过的预言:"当苍狼的影子笼罩里海时,花剌子模的太阳将永远落下。"
"杀了我吧..."他跪在沙滩上,金丝长袍沾满泥沙,"别伤害我母亲..."
"晚了。"铁木真的苏鲁锭长枪挑起他的金冠,"你母亲的权杖已经成了我儿子的玩具,而你的血..."他的目光扫过里海,"将成为草原狼的饮水。"
权力母题的双城镜像
孛儿帖收到玉龙杰赤的战报时,正在给拖雷缝补铠甲。
"秃儿罕可敦被俘时,手里还攥着半块狮子纹金饰。"失吉忽秃忽的声音带着敬畏,"察合台大人说,她的眼睛像您发怒时一样可怕。"
孛儿帖的针尖刺破手指,血珠滴在狼首刺绣上,像颗红宝石。她忽然想起秃儿罕的密信——那是城破前用飞鸽传来的,只有一句话:"同为母亲,你我都是草原的囚徒。"
"告诉察合台,"她抬手按在伤口上,"善待秃儿罕,别让她的儿子们看见母亲受辱。"
"可...大汗说要..."
"照做。"孛儿帖的声音不容置疑,"草原的母狼知道,咬断喉咙前,要先折断敌人的尊严。"
帐外,春风卷起新草的气息,却带不走空气中的铁锈味。孛儿帖望着西方天际,那里的云朵正聚成狼首的形状,而她的金冠,正在成为所有草原母亲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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