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流沙追猎
楔子:里海的盐与血
咸涩的海风裹着痢疾患者的呕吐物,拍打着摩诃末溃烂的脚踝。他蜷缩在芦苇丛中,指甲缝里嵌着三年前撒马尔罕宫廷的玫瑰香水渍,此刻却混着腐鱼味,像极了他逐渐腐烂的内脏。远处传来羊皮筏子的划水声,那声音让他想起处决蒙古商队时,皮鞭抽在人肉上的闷响。
"苏丹,他们来了..."侍从阿里的哭嚎戛然而止,一支狼首箭穿透他咽喉,尾羽上的靛青染料混着血珠滴落,在沙地上画出蜿蜒的蛇形。摩诃末盯着那支箭,忽然想起海尔汗曾说:"蒙古人的箭会追着懦夫的影子跑。"
双狼的影子
铁木真的踏雪乌骓停在船头时,里海的浪花正扑打他腰间的苏鲁锭长枪。枪尖挑着的金冠碎成三瓣,分别刻着花剌子模的狮子、西辽的鹰、以及金国的龙——那是他用二十年时间逐一碾碎的图腾。
"看,"他转头望向拖雷,少年铠甲上的狼首徽章还沾着兴都库什山的雪粒,"摩诃末的影子正在发抖。"
小王子仰头望着父亲的侧脸,夕阳在他刀疤上镀了层金边,像极了斡难河金帐里的狼首浮雕。"父亲真的见过长生天吗?"他的声音混着海风,"哲别叔叔说,您在大雪山看见狼形雪崩..."
"不是看见,是听见。"铁木真的手指抚过马鞍上的狼头雕花,那里嵌着七年前王罕送的红宝石,此刻被血渍染成暗红,"长生天用雪崩告诉我,花剌子模的土地该换主人了。"
权力临终的镜像
摩诃末摸着藏在芦苇中的匕首,刀柄上的狮子纹已经磨平,露出底下刻的"摩诃末"字样——那是他十三岁时亲手刻的。远处传来蒙古军的呼号,其中混着熟悉的花剌子模语骂声,显然有叛徒加入了敌营。
"陛下,札兰丁王子在对岸!"仅剩的亲卫扯着他的衣袖,"我们可以游过去..."
"游?"摩诃末忽然笑了,笑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水鸟,"当年我让海尔汗用商人的血喂鱼,现在轮到我喂里海的鱼了。"他的目光落在亲卫腰间的水囊上,那是用蒙古商队的人皮做的,"你说,铁木真会用我的头骨做酒杯吗?"
亲卫的脸色煞白,却在此时听见弓弦声。一支狼首箭擦着摩诃末耳朵钉入树干,箭杆上绑着张羊皮纸,上面用花剌子模文写着:"你的母亲在玉龙杰赤哭号,你的儿子在逃亡,而我,在等你投降。"
大雪山的天命仪式
兴都库什山的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九名怯薛军抬着九尾旄纛登上祭坛。牦牛尾旒树上的狼头骷髅在风中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与远处雪崩的轰鸣形成诡异的和声。
"长生天在上!"巫师阔阔出的狼皮袍鼓如气囊,腰间挂着的不是法器,而是摩诃末使者的头骨,"您的苍狼子孙已踏碎狮子的宫殿,饮尽阿姆河的水!"
铁木真单膝跪地,掌心按在雪地上,触到冰层下冻着的花剌子模金币。金币边缘刻着"真主至大",却被牙印咬得变形——那是七年前被割舌的蒙古商队使者藏在牙缝里的。
"这是天路!"他突然起身,苏鲁锭长枪挑起块冰岩,阳光穿过冰纹,在他脸上投下狼首形状的阴影,"术赤!察合台!"他点名长子与次子,"你们分别镇守锡尔河与阿姆河,记住——"枪尖划过两人的铠甲,"狼的领土,寸土不让。"
察合台的虎头旗被风吹得倒卷,露出背后的狼首暗纹——那是孛儿帖偷偷绣的。他盯着术赤盔甲上的积雪,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那场争吵:"蔑儿乞人的野种,也配分土地?"此刻大哥的眼神平静如里海,却让他心底发寒。
临终前的权力交割
里海的暮色中,札兰丁的黑马踏碎最后一块浮冰。他望着父亲蜷缩的身影,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自己在撒马尔罕猎场射中第一头狮子,父亲亲手将狮子心剜出,说:"这是强者的食物。"
"父亲!"他滚下马背,金丝软甲在沙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玉龙杰赤还在坚守,我们可以..."
"坚守?"摩诃末咳出带血的浓痰,痰里混着未消化的草根,"秃儿罕可敦连亲孙子都能杀,玉龙杰赤早就是座死城。"他抓住儿子的手腕,指甲陷进对方皮肉,"听着,花剌子模的血不能断..."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箭声。哲别的狼首箭穿透摩诃末右肩,他的金丝长袍瞬间被血浸透,在暮色中像朵盛开的曼陀罗。札兰丁拔刀的瞬间,看见蒙古军的篝火已围成环形,像极了花剌子模人烤全羊时的火塘。
"杀了我..."摩诃末的声音微弱,"别让他们活捉..."
"不。"札兰丁扯下腰间的狮子纹金带,系在父亲伤口上,"您要活着告诉铁木真,花剌子模的王子会像狮子一样战斗到最后。"他抬头望向逼近的蒙古军,月光在哲别的青骓马上流淌,像极了传说中噬人的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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