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应韶辞别,我未在京师多留片刻。那座繁华却冰冷的雄城,如一具缓慢腐朽的巨人,散发着令我道心不宁的气息。我未再去“慈仁堂”见柳如烟,仅在黎明破晓,独自悄然离去。
出城门,秋风清冽,夹杂泥土芬芳扑面,冲刷我鼻间积郁的浊气。我深吸一口,凉意入肺,胸中郁结略散。我未御剑飞行,选择步行回秦岭,脚踏大地,感受脉动,看沿途炊烟,听田间号子。我需将自己从云端无力的“神”,拉回有血有肉的“人”间。
途经干涸河床,几个孩童追逐瘦狗,笑声清脆却透着让人心酸的野性。路过破败山神庙,一老妪将半个窝头恭敬置于神像前,喃喃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我未上前,仅将几块碎银悄置于门口。
苦难依旧,但此次,我心不再深陷无力与焦躁。张应韶的话、那盘棋、那本古籍,如种子在我心田扎根,未发芽,却已带来破土的希望。我不再独抗世道沉沦,我将成为…传灯人。
此念让我脚步更坚。
半月后,秦岭巍峨山脉映入眼帘,我体内灵力随归乡之情跃动。我轻点脚尖,如无重落叶,掠向云雾深山。
穿过天然幻阵谷口,星隐谷的清幽气息将我包裹。灵气浓郁近凝,草木清香混着丹药芬芳。清玄观静立谷中,青瓦白墙,飞檐斗拱,晨光中泛圣洁光晕。
我的家。我归来了。
未及落下,几道身影自观中掠出,惊喜难抑:“师父!”
张凌剑意更凝,如出鞘利剑,锋芒毕露。柳如烟白裙持扇,灵气温润韧性,符阵之道精进。陈默沉默,眼中却闪激动光芒,草药气息更醇厚。秋燕秋云姐妹叽喳,喜悦毫不掩饰。
我落在他们面前,拍着五个弟子的肩膀,声音带我未察觉的温和:“都回来了。”
柳如烟心思细腻,近看我眼角血痕,秀眉微蹙,担忧道:“师父,您的脸色…”
我摆手:“无妨,小事。先进去。”
清玄观正殿,香烟袅袅,庄严肃穆。我让弟子们在三清神像前盘膝坐下。他们见我神情凝重,不敢嬉笑,正襟危坐,目光疑惑不安。
我未即开口,从怀中取出五枚亲炼传讯玉符,温润通透,刻满星辰符文。我递一枚给柳如烟,沉声道:“如烟,以此符邀天下与清玄观有善缘的正道同门,言我林清扬欲在星隐谷建‘祈愿祭坛’,聚善念,通灵机,为大明祈福,为苍生禳灾。”
“祈愿祭坛?”柳如烟接符,手微颤,美眸震惊。
“告他们,”我声音清晰,响彻殿内,“凡志于此者,无论门派修为,皆可来星隐谷共襄盛举!清玄观扫榻相迎!”
柳如烟呼吸一滞,冰雪聪明的她瞬间明了此言背后的宏愿,脸色肃然,重重颔首:“弟子遵命!”
我将另四枚玉符分递张凌、陈默、秋氏姐妹:“张凌,传讯昆仑,邀李玄风一叙。陈默,传彼此马寺,请志诚大师共论佛道。秋燕,传讯青城,告知周丝纬前辈。秋云,传讯全真,请派主事之人。”
弟子们接符,从震惊转为凝重与激动,明白师父将行开天辟地之举。他们齐躬身,奔赴传讯法阵。
殿内复静。我独立三清神像前,仰望慈悲威严的法相,未上香,未祷告,与大道无声对话。
我之道何也?独善其身,求超脱?亦或兼济天下,护苍生?
若前者,我可封山门,潜修星隐谷,凭资质与灵气,或百年触化神之境。
可我做不到。
脑海浮现金龙悲鸣、巷弄孩童、山神庙老妪…我手紧握。若我飞升,他们何干?成仙,人间便成仙境?不,它只会继续沉沦,直至崩塌。
我闭眼,元婴与我心意相通,结玄奥法印。一股坚定信念自道心深处升起!
我之道,不在九天,而在红尘!非为一己超脱,乃为苍生求生机!
此念生,灵力轰然运转,如百川归海,阴霾一扫而空!我睁眼,双眸如星辰,坚不可摧!
消息如翼,传遍大明修行界。一石激起千层浪!
“林仙长建祈愿祭坛?为国祈福?”
“此坛聚愿力,通天地,乃上古大能手段!”
“疯了!林清扬必遭天谴!”
“高义!我辈当助一臂之力!”
修行界沸腾,震惊、质疑、嘲讽,更多是敬佩与向往!应者云集!
数日,星隐谷外修士络绎不绝。剑光自西破空,李玄风白衣飘落,剑气撼树,眉心血纹更鲜,修为精进。他见我,仅重重点头,千言不言中。
南方祥云飘来,志诚大师袈裟念珠,宝相庄严,携白马寺僧人,合十诵佛号:“林施主胸怀苍生,老衲佩服。佛门愿助。”
蜀中周丝纬带青城长老弟子,眼中悲悯转赞许。全真、武当、隐世散修亦派代表,怀敬仰好奇而至。
清幽山谷热闹非凡,遁光往来,仙气道韵升腾,宛若上古群仙汇聚之象。
我请诸修士入清玄观前广场,未设繁礼,站中央,面对五湖四海的正道同门。他们中有听我讲道者、慕名求道者、与我同辈的金丹后期乃至元婴初期长老。他们的期待与信任,让我胸中豪情与责任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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