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厥过去,又有点动静?张廷玉的眼神锐利如鹰。这反复的濒死挣扎…是真是假?若是真,那喷出的黑血做不得假,心脉将绝的脉象陈太医也不敢乱报。若是假…皇帝为何要装?又为何要当着他的面质问,然后立刻“濒死”?仅仅是为了阻止他拿铜盆?
疑云重重。
“睿王府那边…有动静吗?” 张廷玉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暗卫一愣,随即低声道:“靖王殿下今日闭门谢客,但…一个时辰前,内官监掌印太监杜衡的心腹小太监,从王府角门进去过…约莫一盏茶功夫就出来了。”
内官监…杜衡…靖王…
张廷玉的目光投向乾元宫紧闭的殿门,又转向皇宫深处内官监所在的方向,最后仿佛穿透重重宫阙,落在了那座富丽堂皇的睿王府上。冰冷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其细微、深不可测的弧度。
铜盆…铜印…内官监…睿王…
有意思。
看来,有人比他更着急。
“盯紧这里。” 张廷玉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陛下若有任何…‘好转’,即刻来报。至于王承恩…”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老狗今日‘护主心切’,毛手毛脚,惊吓了圣驾,又搅得殿宇乌烟瘴气…待陛下龙体稍安,再论其罪。”
“是!” 暗卫的身影无声地退入黑暗。
张廷玉最后看了一眼乾元宫窗棂内透出的、渐渐微弱下去的火光,转身,玄色大氅在风雪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如同垂天之翼,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宫的黑暗。风雪很快掩盖了他的足迹。
乾元宫内,火焰终于彻底熄灭。
铜盆里,只剩下一堆冰冷、死寂、混合着焦黑铜块(铜印已部分熔融变形)和未燃尽油脂的灰白余烬。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王承恩脱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龙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十指红肿,布满烫伤和水泡,混着黑灰和血污,钻心地疼。他望着那盆象征彻底毁灭的灰烬,又看看龙床上气息微弱却似乎暂时平稳下来的皇帝,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陈太医瘫在另一边,面如死灰,眼神呆滞,似乎还没从这一连串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寝殿内死寂无声,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就在这时,龙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呓语。
王承恩和陈太医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抬头看去。
赵琰依旧双目紧闭,脸色青灰,但紧蹙的眉头似乎稍稍舒展了一线。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嚅动着,吐出几个破碎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王承恩连滚带爬地凑近,屏住呼吸,将耳朵几乎贴到赵琰的唇边。
“…人…定…”
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王承恩的心猛地一揪。
“…胜…”
下一个音节更加模糊。
“…天…”
最后一个字,轻若鸿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用灵魂挤出来的力量,重重地砸在王承恩的心上!
人定…胜天?
王承恩浑身剧震!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龙床上那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年轻帝王!
这是什么意思?是陛下在绝望中的呐喊?还是…某种预言?亦或是…对那冥冥之中操纵生死的“天意”的挑战?
他猛地想起陛下醒来后那锐利如刀的眼神,想起他拼死质问首辅的决绝,想起他下令焚烧铜盆和铜印时的冷酷…再看着此刻陛下唇边那抹若有若无、仿佛带着无尽痛楚却又无比执拗的弧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冰冷的希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王承恩的全身!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双手剧痛,对着龙床,对着那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年轻帝王,重重地、无声地叩下头去。
灰烬冰冷,余温散尽。
七日倒计时的指针,在无人看见的虚空中,冰冷地跳动着。但在这死寂的乾元宫深处,一颗被血与火淬炼过的帝王之心,却在极致的痛苦与屈辱中,发出了第一声不甘的咆哮。
人定,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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