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看着皇帝虽然不再抽搐呕血,但气息微弱、脸色死灰,如同彻底失去了魂魄一般,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他颤抖着手,再次去探皇帝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却持续的气息,才稍稍稳住心神。
“吴院判!陛下他…他这是…” 王承恩声音发颤。
吴谦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他再次搭上赵琰冰冷得吓人的脉搏,眉头紧锁如同打结。脉象依旧沉迟细弱,带着一种诡异的滞涩感,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溪流。但诡异的是,那股之前疯狂肆虐、几乎要将皇帝生机彻底冲垮的狂暴药力和诅咒侵蚀,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束缚住了,虽然依旧存在,却暂时失去了那种摧枯拉朽的势头。就像…一头被暂时关进笼子的凶兽,喘息着,却并未死去。
“怪…太怪了…” 吴谦喃喃自语,额头上冷汗涔涔,“方才陛下呕血抽搐,分明是生机断绝之兆!可突然…那股邪力似乎被什么…截断了一下?虽只是片刻,却硬生生将陛下从鬼门关前…拽回半步?” 他无法理解那玉玺共鸣、斩断诅咒丝线的高维景象,只能从最直观的脉象和生命体征上推测。
“截断?拽回?” 王承恩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吴院判,你的意思是…陛下有救了?”
“有救?” 吴谦苦笑一声,声音苦涩,“下官…不敢断言。陛下脉象虽暂稳,但根基已损,元气大伤!那股邪力…只是被暂时压制,并未根除!如同潜藏地底的毒火,随时可能再次爆发!更兼…陛下心脉耗损过剧,气血两枯,此刻生机…比风中残烛还要微弱!能否熬过今夜…尚在未定之天!” 他指着龙榻上气息奄奄、毫无反应的皇帝,“王公公你看,陛下此刻…神志全无!此乃魂魄离体之危兆啊!”
王承恩的心瞬间又沉入谷底。他看着龙榻上如同活死人般的皇帝,看着那方彻底失去光泽的玉玺,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击垮。他猛地跪倒在龙榻前,布满老茧和污血的手紧紧握住皇帝那只冰冷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渡过去。
“陛下…老奴在这儿…您一定要撑住啊…” 老太监压抑着泣音,一遍遍低语,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绝望中向神明祈祷,“您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您不能…不能就这么…那些害您的奸贼…还没伏诛…大胤的江山…还等着您…”
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乾元宫内,死寂重新笼罩,只剩下王承恩压抑的呜咽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如同为这垂死的帝国敲响的丧钟前奏。
***
靖王府,暖阁。
鎏金兽炉中的龙涎香依旧袅袅升腾,温暖如春的气息却再也无法驱散赵睿心头的寒意。他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白玉扳指上那道细微却刺眼的裂痕,眼神幽深,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玄甲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侍立在一旁,冰冷的金属面具隔绝了所有表情。
“金兀术…有回应了?” 赵睿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听不出喜怒。
“是,王爷。” 玄甲躬身,声音毫无波澜,“消息已通过‘鹞子’送入完颜部王帐。鹞子回报,金兀术初闻时,将信将疑,斥为‘南人诡计’。但当鹞子‘无意间’泄露了墨衡新式火铳在落鹰峡伏击北狄先锋、以及废矿坑瞬间焚杀数十蛮族战士的细节后…金兀术帐中金杯坠地,沉默良久。”
赵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哦?那贪婪的野狼…心动了?”
“鹞子言,金兀术屏退左右,独留其心腹万夫长完颜宗弼。两人密议近一个时辰。鹞子虽无法靠近,但帐中曾传出金兀术压抑的低吼‘铁浮屠!必须拿到!还有那银矿!’。” 玄甲精准地复述着情报,“随后,金兀术便派出三队最精锐的‘夜不收’哨骑,方向…直指废矿坑所在的黑云川!”
“黑云川…” 赵睿缓缓重复着这个地名,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很好。让鹞子继续盯着,不必再传递消息,只需确保金兀术的‘夜不收’能‘顺利’找到他们想找的东西。必要时…可以给那些蛮子哨骑‘引引路’。”
“属下明白。” 玄甲应道。
“另外,” 赵睿放下扳指,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宫里的‘钉子’…可有新消息?我那好侄儿…是彻底咽气了,还是…回光返照?” 他问得轻描淡写,眼神却锐利如刀。
玄甲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接收某种无形的讯息,随即回答:“‘钉子’半个时辰前冒险传出消息:乾元宫内,皇帝呕血抽搐一度濒死,吴谦束手无策,王承恩几近崩溃。然…皇帝体内似有异力爆发,强行稳住一线生机,虽依旧昏迷不醒、脉象垂危,但…未死。”
“异力?” 赵睿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蹙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什么异力?是那张三丰留下的续命金丹?还是…别的什么?” 扳指上的裂痕,乾元宫中的“异力”…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他尚未洞悉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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