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北狄粮草大营。**
巨大的营盘依山而建,连绵的帐篷如同灰白色的蘑菇群,覆盖了数座山坳。堆积如山的粮袋、草料垛覆盖着积雪,成群的牛羊在圈栏里发出不安的鸣叫。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烧煮食物的气味,以及一种大军驻扎特有的、混杂着汗臭和皮革的沉闷气息。
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正旺。北狄前锋主将阿速吉袒露着毛茸茸的胸膛,正抓着一大块带血的烤羊腿大嚼,油脂顺着他浓密的胡须滴落。他身材魁梧如熊,脸上横亘着几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悍而狂妄。
“报——!”一名斥候百夫长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脸色惨白,“将军!落鹰峡方向…巴图尔百人队…全…全军覆没!”
“什么?!”阿速吉猛地将手中的羊腿砸在地上,油腻的手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将他提离地面,“再说一遍!”
斥候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是…是真的!我们在落鹰峡入口发现了战场…巴图尔和他的人马…全死了!死状…极其凄惨!很多像是被雷火炸死的!还有…还有像被强弩近距离射穿了头颅和胸膛…可…可现场没找到多少胤军惯用的箭矢…”
帐内瞬间一片死寂。几个千夫长面面相觑,眼中都流露出惊疑。巴图尔的人马虽然不多,但都是精悍的游骑。无声无息,在落鹰峡口被全歼?胤军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可怕的武器和战力?难道…前几日从南边传来的那个模糊的“小股部队偷袭”的警告…是真的?
“废物!一群废物!”阿速吉暴怒地将斥候掼在地上,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帐内踱步,“落鹰峡!那条连兔子都嫌窄的破路!胤狗疯了吗?派小股部队钻那里过来?送死吗?!”
“将军,不可不防啊!”一个较为谨慎的千夫长起身道,“巴图尔队覆灭得蹊跷!胤人定是用了我们不知道的邪法武器!野狐岭乃我军命脉,万一…”
“万一什么?!”阿速吉猛地转身,眼中凶光毕露,粗暴地打断,“区区小股胤狗,钻山沟的老鼠,就把你们吓破胆了?就算他们真能钻到野狐岭下,老子这大营里两万儿郎,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盘乱跳,“传令!加派三倍游骑,给我把落鹰峡出口方圆二十里,像篦头发一样篦一遍!发现任何可疑踪迹,格杀勿论!再令粮营守军,加强戒备!多设鹿砦拒马!老子倒要看看,哪只不要命的胤狗敢来送死!”
他嘴上虽强硬,但巴图尔百人队离奇覆灭的消息,还是像一根细微的毒刺,扎进了他骄狂的心底,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阴影。胤人…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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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落鹰峡深处。**
戚光和他的新军,如同在巨兽肠道中艰难穿行的蚁群。峡谷越来越窄,两侧峭壁几乎合拢,抬头仅见一线灰蒙蒙的天光。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和湿滑的坚冰,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凛冽的寒风在狭窄的通道里加速,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饥饿和寒冷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吞噬着士兵们的体力。携带的马肉早已消耗殆尽,连皮带都煮着吃了下去。士兵们脸色青白,眼窝深陷,呼出的气息微弱而滚烫,不少人已经发起低烧,脚步虚浮,全靠身旁袍泽的搀扶和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将军…前面…是‘鹰愁涧’!过不去了!”走在最前的斥候声音嘶哑地回报。
戚光快步上前,心猛地一沉。只见峡谷在此处被一道深不见底、弥漫着白色寒雾的巨大裂谷彻底截断!裂谷宽逾十丈,两侧是光滑如镜、覆着薄冰的峭壁。一座由几根粗大朽木和藤蔓勉强搭成的古老索桥,横跨在深渊之上,在狂风中如同垂死的巨蟒般剧烈摇晃、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坠入下方那吞噬一切的幽暗之中。
索桥!这是穿越落鹰峡唯一的生路,也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死亡之路!
“李四!”戚光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带身手最好的五十人,卸甲!轻装!给我探出一条路来!用绳索固定!其余人,准备分批过桥!快!”
没有犹豫的时间。李四立刻点齐了五十名最为精悍、身形灵巧的士兵。他们卸下沉重的棉甲和大部分装备,只携带短刀和绳索,如同猿猴般,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摇摇欲坠的索桥。
“吱嘎——嘎嘎——”腐朽的木头在重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寒风猛烈撕扯着桥身,绳索剧烈摆动。士兵们死死抓住两侧冰冷的藤蔓,身体紧贴桥面,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下方是翻滚的寒雾和深不见底的黑暗,每一次晃动都让人心胆俱裂。
突然!“咔嚓!”一声脆响!一名士兵脚下的木板毫无征兆地断裂!他惊呼一声,身体瞬间下坠!千钧一发之际,他身旁的袍泽猛地扑出,死死抓住了他背包的系带!两个人如同风中残叶般挂在断裂的桥洞边缘,身下就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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