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坳,废弃砖窑
松油火把“噼啪”爆响,骤然撕开的黑暗里,浓烈的血腥、汗臭和砖石霉变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鼠王那双亮得瘆人的眼睛,精准地钉死在刀疤脸藏身的角落,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如同毒蛇的信子。他捏着青铜碎片的指尖微微捻动,仿佛在品味上面干涸血迹的余味。
刀疤脸背脊死死抵住冰冷刺骨的砖墙,左臂伤口每一次微小的牵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高热烧灼着神经,眼前阵阵发黑。完好的右手紧握淬毒吹箭,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独眼中凶光毕露,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逃?已是妄想。嗅金鼠的鼻子,比猎犬更毒!
“找到你了,铁蛋爹。”龙骧卫头领的声音低沉冰冷,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微凸。他高大的身影堵在唯一的出口前,像一尊铁塔,封死了所有退路。
“嗬…嗬…”刀疤脸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喘,汗珠混着污垢从额角滚落,“北镇抚司的狗…鼻子倒灵!”他强撑着,试图用言语激怒对方,寻找一线渺茫的生机。
鼠王动了。他矮小的身影在火光下倏忽一闪,毫无征兆地侧扑,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灰影!并非扑向刀疤脸,而是扑向他身侧几步外一堆散乱的、沾着深色污渍的干草!
刀疤脸瞳孔骤缩!那是他昨夜处理伤口时丢弃的染血布条!
“找死!”刀疤脸厉吼,困兽的凶性彻底爆发!他猛地拧身,完好的右手闪电般抬起,淬毒的吹箭管对准了扑向干草的鼠王背影!幽蓝的箭头在火光下闪过一道死亡寒芒!
“咻——!”
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然而,就在毒箭离口的刹那——
“锵啷!”一声金铁交鸣的爆响!
一道雪亮的刀光后发先至,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劈在吹箭管前端!
火星四溅!
那支致命的毒箭被狂暴的刀锋硬生生斩偏,“笃”的一声,深深钉入刀疤脸身旁的砖墙,箭尾犹在剧烈震颤!
是那个龙骧卫头领!他根本未曾被刀疤脸的话语分神,所有的注意力都锁死在那只抬起的右手上!这一刀,快、准、狠到了极致!
刀疤脸一击落空,心胆俱寒!旧力已去,新力未生!
“砰!”沉闷的撞击声!
鼠王已扑到那堆干草旁,并非去捡拾布条,而是借着侧扑之势,右腿如同铁鞭般狠狠扫出,精准地踢在刀疤脸唯一支撑身体重心的右腿膝弯处!
这一脚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刁钻狠辣!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刀疤脸发出一声凄厉惨嚎,右腿瞬间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轰然向侧后方栽倒!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眼前彻底被黑暗和金星吞没!
龙骧卫头领一步踏前,沉重的军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踩在刀疤脸完好的右腕上!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腕骨粉碎!
淬毒的吹箭管脱手飞出,滚落尘埃。
鼠王此时才慢悠悠地直起身,拍了拍灰布衣襟上沾的草屑,走到蜷缩在地上、因剧痛和绝望而抽搐痉挛的刀疤脸面前。他蹲下身,那双亮得惊人的鼠目,近距离盯着刀疤脸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血味太重,汗味太馊,还有你身上那股子…死耗子洞里捂出来的霉气。”他伸出手,极其熟练地在刀疤脸破烂的衣襟内摸索,很快,一个油纸包着的小包,还有几块散碎银子被掏了出来。
“说说吧,”鼠王掂量着那包明显是毒药的小包,“谁让你来的?给谁卖命?除了杀少监,还有什么勾当?”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针,扎进刀疤脸的耳膜。
刀疤脸大口喘着粗气,断腿和碎腕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独眼里却燃烧着疯狂的怨毒,死死瞪着鼠王和龙骧卫头领,牙关紧咬,一言不发。他清楚,落在北镇抚司手里,死才是解脱!开口?那会连累主上,祸及…家人!铁蛋…他心头猛地一抽。
“硬骨头?”龙骧卫头领冷笑一声,军靴的力道又加重几分,碾着那粉碎的腕骨。
“呃啊——!”刀疤脸发出骇人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
“带回去。”鼠王站起身,声音依旧平淡,“地牢里的‘十八件’,有的是功夫慢慢伺候。撬不开你的嘴,我们还撬不开你家小崽子的嘴?”他最后一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刀疤脸的心窝。
刀疤脸浑身猛地一僵,独眼中的疯狂怨毒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不…不!别动我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鼠王和龙骧卫头领交换了一个冰冷的眼神。猎物的心理防线,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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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工坊,休憩窝棚
浓烈的药味几乎凝固在空气里。油灯的火苗顽强地跳跃着,在墨衡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那一声微弱到极致的“水轮…转…了?”,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足以让赵德柱和小山子这两个濒临绝望的人重新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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