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残酷:“按照计划,他们会在队伍行进到‘鹰愁涧’附近动手。那里官道狭窄,一侧是悬崖,一侧是冻得发脆的陡峭山壁。时机选在深夜,队伍人困马乏之时。先由油脂组的人,在关键轮轴和炮架上…再‘加点料’,确保其金属在剧烈震动下加速脆化。接着,军械组的人,会在一枚待装的炮弹引信上做点极其细微的手脚…让它在炮膛里,提前那么一点点…热情绽放。”
靖王的手指猛地一顿,扳指发出“咯”的一声轻响。他缓缓抬起头,烛光映照下,那张儒雅的面孔竟有几分狰狞的快意:“热情绽放…好!很好!本王要听到那声‘热情’的巨响!要看到李严和他那宝贝‘雷吼’,一起在鹰愁涧下,粉身碎骨!” 他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彻底泯灭,只剩下疯狂的野心在熊熊燃烧。
“至于京城…” 靖王的声音变得幽冷,“‘地龙’各部,可都就绪了?”
“万事俱备,只待王爷七日后子时的令旗!” 张廷玉斩钉截铁,“各部首领皆已立下血誓,死士皆已进入预定位置。火药、引线、通路…皆已反复查验无误。只待时辰一到,地火喷涌,便是这京城…改天换日之时!”
“好!” 靖王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烛火狂舞,“蛰伏待机!不得妄动!告诉所有人,这最后七日,都给本王把皮绷紧了!成败,在此一举!待本王登临九五…” 他眼中射出贪婪而狂热的光芒,“尔等皆是从龙首功,裂土封侯,享不世之荣华!”
“臣(奴才),誓死追随王爷!” 张廷玉深深拜伏下去。密室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个扭曲身影下,那无声涌动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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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以北,官道。
一支庞大的队伍,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在冰封的官道上艰难跋涉。凛冽的朔风卷着雪沫,抽打在每一个人脸上、身上,刀割般的疼。
队伍的核心,是那尊被厚厚油布严密覆盖的“雷吼”。即使看不见真容,它庞大的轮廓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十六匹最强壮的挽马分成四组,套着粗如儿臂的精钢索具,喷吐着浓重的白气,奋力拖曳着沉重的炮车。巨大的精钢轮子在冻得硬邦邦的路面上,碾出深深的辙印。轮轴处复杂的簧片结构,随着颠簸不断压缩回弹,发出低沉的嗡嗡声,有效地化解着冲击力,确保这数千斤的巨物行进得相对平稳。
李严一身玄黑飞鱼服,外罩黑色大氅,骑着通体乌黑的战马“墨龙”,行进在炮车侧前方。他腰悬绣春刀,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官道两侧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树林、山丘。刺骨的寒风对他而言仿佛不存在,所有的精神都绷紧到了极致。王启年带着几个最核心的匠人,骑马紧紧跟在炮车旁,不时跳下马检查轮轴、簧片的状态,或指挥民夫调整挽马的力道。
数百名精壮的民夫,在锦衣卫和金鳞卫的严密看护下,喊着低沉的号子,推着装载弹药、配件、粮草的大车紧随其后。车轮辘辘,马蹄嘚嘚,沉重的呼吸声在寒风中交织成一片,气氛压抑而紧张。
“大人!” 一名金鳞卫小旗官策马从前路折返,脸上带着忧色,“前方二十里,就是‘落马坡’!坡陡路滑,昨夜又下了层薄雪,恐怕…”
李严抬眼望去,远处一道长长的斜坡如同灰白色的巨蟒,蜿蜒伸向阴沉的天空。坡道两侧是光秃秃的、覆盖着薄雪的山壁。地形确实险恶。
“传令!” 李严声音冷硬,“前队探路,清除浮雪暗冰!挽马队,提前检查所有索具、挂钩!炮车前后,加派双倍人手,准备随时垫木、拉绳!过坡时,所有人噤声,听号令行事!违令者,斩!”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队伍的速度明显放缓,气氛更加凝重。民夫们看着那陡峭的长坡,眼中都带着畏惧。王启年跳下马,亲自蹲到炮车轮边,用手仔细摸着轮毂轴套的温度,又检查了簧片的预压状态,确认无误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
队伍如同缓慢移动的蚁群,一点点靠近落马坡的坡底。寒风在这里打着旋,发出凄厉的呼啸。前路探马不断汇报着路况。李严勒住马,手按在刀柄上,目光死死锁住坡顶。
突然!
“咴咴——!” 炮车左前方一匹负责牵引外侧的挽马,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紧接着,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内侧一歪,轰然倒地!巨大的惯性瞬间扯乱了整个挽马队列!粗大的钢索猛地绷紧、扭曲!
“不好!马失前蹄!” “稳住!拉住炮车!” 惊呼声和怒吼声瞬间炸响!
失去平衡的炮车猛地一顿,沉重的车身在倾斜的坡道上,向着内侧山壁的方向滑去!外侧的车轮瞬间离地!千钧一发!
“垫木!快!” 王启年目眦欲裂,嘶声大吼!早已准备好的民夫们吼叫着,拼命将沉重的楔形垫木塞向翘起的车轮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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