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养?”戚光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疲惫,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帐内几名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玄甲军校尉。“狄人就在关外虎视眈眈,粮草告急,军心浮动,你让我静养?”他猛地用右手一拍案几,震得药碗跳起,“看看!昨夜巡哨遭遇战,折了十七个兄弟!狄人的游骑越来越猖狂!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底线!在等我们露出疲态!”
案几上,散落着几支折断的、带着明显狄人风格的狼牙箭,还有一小块染血的、精铁打造的玄甲碎片——属于昨夜阵亡的一名什长。帐内几名负伤的校尉低着头,紧握拳头,眼中燃烧着屈辱和怒火。他们是玄甲军,胤朝最锋利的刀!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将军,斥候最新回报!”赵铁柱裹着一身风雪掀帘而入,脸色凝重,“狄人大营西北角,靠近雪线边缘,新建了三处巨大的围栏!守卫极其森严,远胜他处!我们的‘夜枭’(斥候中的精锐)冒死抵近观察,闻到浓烈的草料和干粪气味,还隐约听到牛羊躁动的声音!是粮草!绝对是狄人仅存的主要粮草大仓!”
“粮草!”帐内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星!
戚光猛地站起身,牵动左臂伤口,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亲兵一把扶住。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赵铁柱:“位置?守卫?路线?地形?风势?说清楚!”
赵铁柱迅速展开一张简陋但标注清晰的羊皮地图,手指点向关外西北一处被特意圈出的区域:“在这里!背靠一处陡峭的冰壁,易守难攻。围栏用粗大原木搭建,覆盖着厚厚的毛毡和积雪伪装。狄人守卫分三层:外围是流动的游骑哨,半里一岗;中间是固定的弓弩暗哨,藏在雪堆和岩石后;最内层是牙帐亲卫‘血狼卫’,至少有三百人,环绕围栏扎营!路线…从关城西侧废弃烽燧下的冰裂谷潜出,贴着山根阴影走,能避开大部分开阔地的游骑,但最后三里是一片开阔的冰碛石滩,无遮无掩,风险最大!今夜…是朔月,无光,后半夜会起西北风,利于我们行动,也利于…放火!”
“放火…”戚光低声重复,目光在地图上那代表粮仓的红点与那条蜿蜒曲折、标注着死亡风险的潜入路线上反复逡巡。烧掉这些粮草,等于掐住了巴图鲁的咽喉!十日?可能连五日都撑不到!狄人大军必然崩溃!这是扭转战局的绝杀!
然而,代价呢?那片开阔的冰碛石滩,将是玄甲军精锐的坟场!狄人守卫森严,血狼卫更是凶名赫赫。此去,十死无生!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牛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帐外呼啸的风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戚光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戚光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帐内每一张年轻而坚毅、沾染着风霜与血痕的脸庞。他看到了无畏,看到了死志,也看到了深藏的疲惫。最终,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包扎得厚厚的左臂上。剧痛一阵阵传来,提醒着他的虚弱。
“将军!末将愿往!”一名脸上带着新鲜刀疤的校尉猛地单膝跪地,甲叶铿锵,“末将带本部死士!定烧了狄狗的粮仓!”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帐内瞬间跪倒一片,请战之声低沉却如金石交击。
戚光看着他们,良久,缓缓摇头。他走到帐中,用右手,拿起他那柄饱饮敌血、此刻静静靠在兵器架上的狭长马刀。冰冷的刀柄入手,一股熟悉的、仿佛融入血脉的力量感传来。
“此战,目标在焚粮,更在…斩首狼王之心!”戚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字字如冰珠砸落,“需快!需准!需一击必杀!寻常死士,冲不过那片石滩,也撕不开血狼卫的铁桶阵!”
他右手握刀,猛地向前虚劈!刀锋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玄甲何在?!”
帐外,低沉如闷雷般的应和声穿透风雪,轰然响起:
“在!!!”
那是拱卫在帅帐周围,最核心、最精锐的玄甲铁骑!他们沉默如铁,甲胄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如同蛰伏的猛兽。
戚光的目光扫过帐内请战的校尉,最终落回赵铁柱身上:“铁柱,你熟悉地形,为前导。点齐一百人,只要最好的马,最利的刀,最悍不畏死的兵!每人,三眼铳装药备好,火油罐,引火之物带足!”
“将军!您的伤!”军医和亲兵同时惊呼。
戚光恍若未闻,他左手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抓过旁边亲兵捧着的玄色重铠,开始往身上披挂。每一次动作,左臂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内衫。他咬着牙,脸色苍白如雪,眼神却燃烧着比灯火更炽烈的火焰。
“伤?”他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狄人射我一箭,我便要烧他十万大军的口粮!此仇不报,此粮不焚,戚光…何颜立于雁回关之上?!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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