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效果立竿见影!
新抬进医帐的严重冻伤者数量骤减。原本那些被宣判了“死刑”,只能绝望等死的重度冻伤士兵,情况奇迹般地稳定下来。溃烂得到了有效遏制,肿胀明显消退,坏死的趋势被硬生生止住!虽然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命保住了,肢体也大多保住了!轻中度冻伤者恢复得更快,涂抹盐膏后,那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僵硬感迅速被温热和刺痛取代,继而能感受到血液流动的麻痒,不少人甚至能在搀扶下尝试着走几步!
“将军!统计出来了!”一名负责记录的书记官激动地冲进李岩的临时配药棚,声音都在发抖,“过去三天,冻伤导致截肢者…仅一人!是旧伤复发溃烂!非战减员…减员人数比盐膏使用前,下降了…下降了整整三成!”
“三成!”饶是李岩一向沉稳如山,听到这个数字,握着药杵的手也猛地一紧,指节发白。这三成,是成百上千条活生生的性命!是雁回关守军得以延续下去的战力根基!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雁回关。原本被绝望笼罩的军营,士气为之一振。士兵们看着身边涂了盐膏后明显好转的同伴,看着那些原本注定要截肢的兄弟如今还能躺在那里痛苦地呻吟(这呻吟在此时都显得珍贵),心中那被严寒冻住的斗志,如同被盐膏的热辣点燃,重新燃烧起来。操练的口号声重新变得有力,巡逻的士兵脊梁也挺得更直了。戚光帅帐前那面残破的玄鸟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也带上了一丝不屈的生机。
***
雁回关城西,一处临时征用的、相对完好的院落,此刻被改造成了盐膏熬制的核心工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杂着咸、辣、腥膻的复杂气味,几十口大锅架在临时垒砌的灶台上,下面柴火烧得正旺,锅里猪油翻滚,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粗盐被石磨和石臼反复研磨成细粉的沙沙声、大捆干辣椒被捣碎的噼啪声、辅兵们吆喝着传递材料的嘈杂声,构成了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墨衡裹着一件厚厚的旧棉袍,鼻梁上架着他自制的简易水晶镜片(边缘用布条缠着),正凑在一个刚熬好、正在冷却的盐膏陶盆前,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细竹签挑起一点膏体,放在眼前仔细观察其粘稠度和颜色。他身边摊开着一本简陋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材料的配比、熬制时间、环境温度以及反馈回来的伤兵恢复情况数据。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完全沉浸在分析和优化的世界里。
“墨衡先生!您看看这批盐的细度够不够?”一个满脸烟灰的辅兵捧着一小陶钵刚磨好的盐粉跑过来。
墨衡接过,用手指捻了捻,又凑到水晶镜片下仔细看。“不行,还是太粗。盐粒粗了,一是涂上去更痛,二是难以与油脂充分融合,效果会打折扣。告诉他们,磨盐的臼,必须清洗干净,不能有油污,用力要匀!至少要磨到这个程度。”他指了指册子上画的一个极其微小的标准点。
“哎!明白了!”辅兵赶紧跑回去。
李岩大步走进院子,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和墨衡专注的身影,严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暖意。他走到墨衡身边,低声道:“先生,效果…超乎预料。三成!非战减员降了三成!”
墨衡抬起头,水晶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微微蹙眉:“三成…是基于现有条件的极限了。李将军,这盐膏,终究是‘虎狼之药’,见效快,但刺激性太大,对溃烂深创口的长期愈合未必有利。而且,靠大量猪油和粗盐堆出来的效果,成本高昂,难以持久。这北疆的酷寒…是长久之战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记录数据的册子,“必须找到更温和、更廉价的替代品,或者…改进工艺,提纯有效成分。”
“先生所言极是。”李岩深以为然,“能救急稳住军心,已是万幸。后续改良,还需仰仗先生智慧。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了几分,“这盐膏之事,动静太大,怕是…已经传到某些人耳朵里了。”
墨衡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镜片反射着灶火的光,看不清他的眼神:“将军是指…太医署?”
李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目光投向院门外风雪弥漫的街道,眼神锐利如刀:“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这里救活一个兵,可能就挡了某些人升官发财的路,砸了某些人金贵的药罐子。”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雁回关内条件相对最好的“官驿”内,气氛却如冰窖般寒冷。
驿馆最暖和的上房内,炉火烧得很旺,驱散了外面的严寒。然而,围坐在桌旁的几个人,脸色却比外面的风雪还要阴沉。
主位上是一位身着深青色六品鹭鸶补子官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官员。他正是朝廷派来“协理北疆军务、督送御寒物资”的太医署副使,王明远。此刻,他手中端着一盏温热的参茶,却一口未动,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眼神低垂,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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