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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通州码头:暗流送信
浑浊的河水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腐烂气息,紧紧包裹着周铁鹰。他如同一条真正的泥鳅,紧贴着那艘破旧渔船的船底,只露出鼻孔在水面之上,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鱼腥味的空气。远处漕船船尾那点昏黄的灯笼光,在夜色水波中摇曳不定,如同毒蛇的眼睛。
‘平’字仓!‘别院’!‘暗河’!‘水脚银’!何永昌!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脑海中反复灼烧。证据链已足够清晰!何永昌不仅利用漕运总督的职权,通过“暗河”系统盗卖赈灾粮米,中饱私囊,更利用“水脚银”的差价进行赤裸裸的勒索!而野狗坡的爆炸和干河滩的骚乱,竟成了他们交易时提醒“风声紧”的注脚!其心可诛!
必须立刻将情报送出!送往京城!送到王公公手中!送到皇帝御前!每拖延一刻,野狗坡的冤魂便不得安息,干河滩的灾民便多一分危险!
然而,通州码头此刻已成龙潭虎穴。漕船上的哨卫明显增多,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水面和岸上。通往京城的官道各个路口,隐约可见盘查的关卡火把。何永昌这只老狐狸,显然已经嗅到了危险,开始收紧口袋。
直接硬闯是下下策。周铁鹰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码头区域。福润米行的三层小楼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何永昌肯定还在里面,像一只盘踞在蛛网中央的毒蜘蛛。米行周围,必然布满了暗哨。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码头外围,靠近运河闸口的一处不起眼的骡马客栈。客栈门口挂着一盏褪色的“顺风”灯笼。那是东厂在通州最隐秘的联络点之一,掌柜老孙头,是个瘸了一条腿、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驿卒,实则心细如发,是传递消息的老手。风险在于,从周铁鹰藏身的水域到那“顺风”客栈,需要横穿小半个码头,暴露在开阔地带和可能的监视之下。
机会稍纵即逝。一艘满载着夜香(粪便)的驳船,正慢悠悠地从上游驶来,准备通过闸口。浓烈到足以掩盖一切气味的恶臭弥漫开来,岸上和水中的巡逻哨卫都下意识地皱眉掩鼻,向后退避。
就是现在!
周铁鹰深吸一口气,猛地潜下水面,如同一条无声的阴影,紧贴着那艘散发着恶臭的驳船船底,随着它缓缓移动。驳船巨大的船体成了完美的掩护。浑浊的河水隔绝了视线,刺鼻的恶臭掩盖了任何可能的气息。他闭住呼吸,凭借着对码头地形的烂熟于心,在水中潜行。
驳船缓缓靠近闸口,闸夫吆喝着准备开闸。就在驳船即将通过闸门,岸上哨卫注意力被开闸的动静短暂吸引的刹那,周铁鹰如同水鬼般从驳船另一侧悄然浮出,借着闸口石壁的阴影掩护,湿漉漉的身体狸猫般窜上湿滑的河岸,就地一滚,便隐入一堆散发着鱼腥味的破旧渔网之后。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浓烈的夜香气味和闸口的喧嚣,完美地掩盖了他的行动。
他伏在渔网后,浑身湿透,冰冷刺骨,但眼神却锐利如鹰,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惊动任何哨卫后,他像一缕贴着地面游走的青烟,利用货堆、板车、窝棚的阴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向着“顺风”客栈的方向潜行。每一次停顿、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卡在巡逻哨卫视线转移的间隙。
终于,他闪身来到了“顺风”客栈后墙堆放柴草的阴影里。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里面没有异常动静,然后屈指,用一种独特的、三长两短的节奏,轻轻叩响了后门木板。
门内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接着是门栓被轻轻拨开的细微声响。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带着警惕的脸,正是老孙头。看到浑身湿透、面色冷峻如铁的周铁鹰,老孙头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任何废话,迅速将他拉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昏暗的油灯下,周铁鹰迅速撕下内襟一块相对干燥的布片,用随身携带的炭笔,以最简练的密语写下关键信息:“漕船‘平’字仓粮,运‘别院’,‘暗河’主谋何永昌,水脚银涨三厘,野狗坡、干河滩乃其口中‘风声’。” 最后,他画了一个代表“十万火急”的东厂血燕标记。
“用‘青蚨’急递!不计代价!必须在天亮前送入京城,直达王公公!”周铁鹰将布片塞入一个特制的防潮小竹筒,递给老孙头,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
老孙头接过竹筒,触手冰凉沉重。他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一瘸一拐地迅速走向后院马厩,那里拴着几匹看似普通的驽马,实则都是耐力极佳的良驹。
周铁鹰没有停留,在老孙头准备马匹时,他迅速脱下湿透的外衣,从客栈角落一个隐秘处翻出一套半旧的漕丁号服换上,又抓了一把灶灰胡乱抹在脸上。他必须立刻离开此地,去干河滩!野狗坡的毒和干河滩的毒同源,何永昌这条毒蛇在通州编织的网,核心节点很可能就在干河滩!李岩和戚光那里,需要他的眼睛和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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