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二皇子嚼着干硬的炊饼,碎渣簌簌落在绣金箭袖上:“长恭你瞧,南唐那些蠢货竟往咱们陷阱里钻!”
他抬脚踢了踢被捆作一团的俘虏,“照这架势,申时便能插旗南山头了。”
亲卫们哄笑着应和,唯有司徒长恭攥着染血的长枪。
树影斑驳落在他玄铁护腕上,映出几道新鲜划痕——方才那队南唐兵败得太蹊跷,倒像是故意往刀口撞。
“报——”斥候踉跄着扑跪在地,“东南三里有炊烟!”
司徒长恭霍然起身,玄色披风扫过满地松针。不对,南唐主力分明在西北峡谷,这炊烟是从何而来的?
主帐内龙涎香缭绕,景仁帝指尖碾着密报,突然放声大笑。四皇子卫元昊捧着茶盏的手一抖,滚水泼湿了蟒纹袍角。
“父皇?”
“瞧瞧!”明黄袖袍拂开案上奏折,“都说顾家那小子是草包,朕看满朝文武才是睁眼瞎!”羊皮纸卷上墨迹未干:顾暄率三人小队绕开主力,沿溪流逆袭敌后。
卫元昊盯着“火烧粮仓”四字,指甲掐进掌心。司徒家这枚棋子怕是要废了,倒是顾家......他垂眸掩住精光:“儿臣愚见,到底是父皇治下海晏河清,纨绔子都能调教成良将。”
“说得好!”景仁帝抚掌大笑,“传旨光禄寺,今夜犒赏三军!”
此刻南山顶上,顾暄正蹲在篝火前翻烤野雉。
油星噼啪爆开,惊得俘虏堆里传出呜咽。
杨隆叼着草茎踹了踹人堆:“嚎什么嚎?小爷又没宰了你。”
“来了。”顾暄忽然扯下鸡腿。山风卷着马蹄声撞进耳膜,枯枝败叶间闪过玄铁寒光。
二皇子勒马时险些撞倒旌旗。顾文渊盯着那面绣金唐字旗,喉头腥甜——本该插着西魏龙旗的位置,此刻正被顾暄当成垫布坐着!
“大哥好兴致。”顾文渊牙缝里挤出冷笑,“兄弟们在前头拼杀,您在这儿野炊?”
顾暄慢条斯理擦着油手:“二弟这话岔了。司徒世子率精兵破敌,我等百姓自当略尽绵力。”他脚尖轻点地面,露出捆成粽子的南唐副将,“喏,还热乎的。”
司徒长恭长枪杵地。青石迸出火星,惊起林间寒鸦。他盯着顾暄腰间玉坠——那是南唐将领的贴身信物,此刻正沾着斑驳血渍。
“世子要验货?”顾暄解下玉坠抛过去,“山腰还有三十俘虏,劳烦派人收押。”
“你!”顾文渊目眦欲裂,“分明是抢功!二殿下您评评理!”
二皇子攥着马鞭的手背青筋暴起。晨起时父皇特意叮嘱要压司徒家一头,如今全毁在这纨绔手里!他忽而瞥见顾暄靴底未干的血泥,心头一跳:“顾公子负伤了?”
“不妨事。”顾暄撩起袍角,露出草草包扎的小腿,“追这厮时摔的。”他踢了踢脚边昏迷的南唐将领,“要说这位仁兄真是属兔子的,蹿得比山麂还快。”
杨隆噗嗤笑出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殿下尝尝?野蜂蜜烤的,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
“够了!”二皇子一鞭子抽在旌旗杆上。
司徒长恭最后望了眼炊烟袅袅的篝火堆。焦黑的木炭拼出奇怪图案,像是孩童信手涂鸦,又似某种暗号。他忽然想起三日前顾暄问他要的布防图,脊背窜起寒意。
林间晨雾未散,顾暄靴尖碾碎枯枝,玄色箭袖沾着露水。
“二弟若喜欢这旌旗,拿去便是。”
顾文渊攥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大哥何时这般大方?”马鞍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像极了幼时被抢走木剑的模样。
二皇子卫元岐策马上前,蟠龙纹箭囊撞在顾暄肩头:“顾大公子倒是识趣。”他伸手去拔插在腐叶中的旌旗,镶宝护甲刮过旗杆时发出刺耳声响。
司徒长恭突然勒马,玄铁护腕在晨光中泛着冷芒:“殿下且慢。”他翻身下马,鹿皮靴踏碎满地霜花,“臣还差件猎物。”
卫元岐挑眉:“莫不是临川要的红狐?”话音未落,林间惊起寒鸦,司徒长恭耳尖泛红,佩剑穗子缠在指间打转:“正是!”
“巧了!”顾暄突然举起手中猎物,红狐软塌塌的脖颈晃出残影,“本公子刚逮着个稀罕物。”他靴尖踢开落叶,露出底下带血的铁夹——正是内务府特制的捕兽器。
司徒长恭瞳孔骤缩,掌心缰绳勒出血痕。
月前他亲自向圣上求来的红狐,竟成了他人囊中物,他猛地抽出佩剑:“顾大公子好本事。”
顾暄后退半步,红狐尸体堪堪擦过剑锋:“世子要明抢?”杨隆等人哗啦围上,铁胎弓拉满的吱呀声惊飞枝头雀鸟。
“顾暄!”卫元岐厉喝,“长恭为妻求猎乃风雅事,你何必较真?”
“殿下此言差矣。”顾暄将红狐甩上肩头,血珠溅在蟠龙旌旗,“校猎规矩,见血封喉。这畜生既入了我的套...“他指尖划过红狐咽喉刀口,“便是阎王也抢不走。”
司徒长恭剑尖微颤,想起以前卫云姝蜷在锦被里的单薄身子。那日她咳着血说“想要件红狐氅”,他竟连这都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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