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间声音略高,被当时恰经过附近前往更衣的三名学子听到零星片语,内容与贺六所述吻合,系争执替换名帖之事。三人可证顾暄确与贺六有所争执并被驱离。”
“其四,据贺六与健仆所述,争执发生时间不长。顾暄被驱离后,确实迅速沿原路返回内院‘风荷’凉亭方向。途中未见停留,亦未见再与任何人交谈。返回凉亭落座时间,据同坐刘允礼确认,当在事发喧哗前不到半盏茶时间。”
赢朔抬起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声音斩钉截铁:
“经臣详查各处人证、核对时间节点,顾暄离开内院凉亭至最终返回的时间,总计不超过一刻钟。且其间行踪、动机、行为均有相应人证物证支撑。‘玉露’厢房及其附近关键路径,并无任何人证表明顾暄曾经靠近或进入。故……”
他微微一顿,给出了最终的结论:“顾暄其人身在局外之辞,应予采信。”
一锤定音。
不是他!他离席的时间太短,唯一去的地方是茶具房,想干的事情是贿赂掌柜让弟弟入场,结果被掌柜骂得灰头土脸地赶走了。
中间没耽误,没停留,更不可能跑到事发的那间厢房。
至于谁换了太子和郡主,谁下的药,这惊天迷局,彻底与他顾暄无关!
他是被无辜的,也是被太子污蔑的!
“陛下!您听到了吗陛下!”
顾暄猛地抬头看向御座,声线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臣所言非虚!赢大人明察秋毫!臣真的是冤枉的!不知是何人设下如此狠毒陷阱,既害了太子殿下与郡主,还要攀诬臣!臣万死不足惜!只是这构陷储君之罪,臣万万当不起!请陛下为臣做主!”
说到最后,他竟红了眼眶,深深伏下身去。
景仁帝高踞御座,他的目光沉沉落在顾暄那看似因为后怕和委屈而轻颤的肩背上。
片刻,景仁帝喉间终于溢出一点轻哼。
“朕……知道了。此事,倒是‘一石二鸟’的好算计。”
他不再看任何人,对着阶下挥了挥手,仿佛拂去一片尘埃。
顾暄眼眶微红地抬起了头,脸上混杂着茫然和后怕,却依旧顺从地深深屈膝:“谢陛下明察。”
而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那紧紧抵着冰冷砖石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
暮色透过高大的殿窗,在御书房光滑如镜的金砖地上割开几道斜长的光带。
御座之上,景仁帝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锋刮过下方。
皇后端坐一侧,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拧着袖口繁复的云锦镶边,保养得宜的面容笼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殿心,两道身影剑拔弩张。
太子卫元钧身形挺拔,却在此刻透出一股虚张声势的僵硬。
额角迸出的青筋一跳一跳,眼睛里全是狰狞血丝。
“是你!顾暄!你给孤说清楚!你到底耍了什么阴险歹毒的把戏来陷害孤?设下这等毒计,想要毁了孤的清名是不是?”
被他指控的顾暄,在太子盛怒下,依旧站得如庭前青竹般挺拔而沉静。
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双清冽的眼眸抬起,毫不避让地迎向太子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陷害?”
“臣顾暄,虽无显赫家世承荫,但自问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何曾用过半点阴谋诡计?”
顾暄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臣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臣实在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殿下今日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凭空诬陷于臣?究竟意欲何为?!”
“臣是临川公主卫云姝的驸马,是皇家姻亲!臣行事不端,损害的不仅是臣自己的名声,更是临川公主的清誉,更是整个皇家的颜面!殿下,您难道就不思前想后,不顾及半分吗?这样不辨是非,信口攀诬,难道就是储君该有的气度?”
天子眼底,怒意深不见底。皇后更是猛地攥紧了尚宫的手臂。
卫元钧被这义正辞严的质问堵得哑口无言了一瞬,脸上怒色更炽。
“孤为何诬陷你?”卫元钧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目眦尽裂,“孤是为了给堂妹新昌郡主出口气!是为了给她报仇!才设局要你身败名裂!你对她做了什么龌龊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敢说冤枉?”
此言一出,殿内刹那间陷入了一种死寂。
顾暄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只余难以置信的愕然,甚至有些茫然。
他愣愣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太子,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话。
“新昌郡主?报仇?殿下之言,臣实难明白。臣与郡主,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谈何得罪?殿下说要报仇,臣…更是无从谈起!”
“非但未曾得罪,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甚至说一句对郡主有恩也不为过!殿下说臣对她做过龌龊事?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无端的指控,比方才的诬陷更荒谬百倍!”
“有恩?”御座上的景仁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沉沉地砸了下来,“顾暄,你说清楚!什么恩?何时何地?你对她究竟有何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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