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乌查’,我们草原上的传统!”巴特尔一边麻利地操作,一边自豪地向围观的同学们介绍,“羊皮当锅,煮出来的肉汤才最鲜美!有草原的魂儿!”他将处理好的整羊大卸八块,连同羊头、羊蹄、内脏(洗净的)一起,放入那张巨大的羊皮锅中,再加入冰凉的雪水,撒上随身携带的粗盐和野葱。
篝火上架起了巨大的三脚架,羊皮锅被稳稳地吊了上去。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很快,锅内便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响,浓郁的、带着原始膻香却又无比诱人的肉味,随着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营地里残留的硝烟和血腥气。
另一边,几头处理好的整羊被穿在粗大的红柳枝上,架在篝火上炙烤。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啦的爆响,腾起阵阵带着焦香的烟雾。芬格尔亲自操刀(用的是从装备部顺来的喷火枪,被巴特尔嫌弃地推开),虽然手法粗暴,但烤出来的羊肉外焦里嫩,金黄油亮,撒上孜然辣椒面,香气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随着第一锅热气腾腾的羊汤被舀出,第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被撕下,营地里的气氛彻底变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绝望和恐惧被眼前滚烫的食物暂时驱散。学员们围着篝火,捧着粗糙的金属饭盒或临时削的木碗,大口喝着鲜美的羊汤,撕咬着滚烫的羊肉,烫得直哈气,却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容。有人甚至拿出了私藏的烈酒,小口地抿着,火光映照着他们年轻的脸庞,疲惫依旧,却多了几分生气。
巴特尔在众人的起哄下,清了清嗓子,用蒙语唱起了悠扬的长调。那歌声苍凉而辽阔,如同草原上盘旋的雄鹰,穿透寒冷的夜空,飘向无垠的黑暗。虽然大部分人听不懂歌词,但那蕴含在旋律中的情感——对故乡的思念,对生命的坚韧,对自然的敬畏——却清晰地传递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营地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吞咽食物的声音和那悠扬的歌声。火光跳跃,将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路明非独自坐在稍远的一块岩石上,手里捧着一碗巴特尔特意送来的、飘着油花的羊汤。他轻轻喝了一口,静静地看着那片跳跃的火焰,看着火光中暂时忘却了恐惧、沉浸在食物和歌声中的同伴们。深渊般的黑瞳里,映着温暖的光,却深不见底。
楚子航坐在路明非身边,默默地用小刀将烤羊肉切成小块,动作一丝不苟。夏弥则挨着楚子航,捧着一根烤得焦香的羊肋骨啃得正欢,嘴角沾满了油渍,金色的眸子满足地眯起,像只餍足的猫。
白川龙介端着一碗汤,优雅地吹散热气,熔金的竖瞳扫过营地的篝火和欢声笑语,又望向远处被黑暗笼罩的羊群,那里,幽蓝色的炼金矩阵如同呼吸般微微闪烁。
施耐德教授没有加入篝火旁的人群,他站在营地哨位上,布满疤痕的脸在阴影中如同岩石,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巡视着无边的黑夜,手中的炼金狙击步枪枪口冰冷。
芬格尔则彻底融入了狂欢的中心,他一手举着酒壶,一手抓着烤羊腿,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自己白天如何“单枪匹马”与牧民斗智斗勇、谈下“史诗级大单”的光辉事迹(其中省略了被羊顶翻和差点被牧民放狗追的部分),引得周围学员哄笑连连。他背后的伤口早已了无痕迹,仿佛那场生死搏杀只是一场噩梦。
时间无声无息的过去……
高原的黎明来得格外早,清冷稀薄的空气带着凛冽的寒意。昨夜的篝火余烬早已冰冷,只留下几处焦黑的痕迹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膻香。狂欢的余韵被严峻的现实迅速冲散,营地重新笼罩在一种蓄势待发的寂静中。
临时营地中央的空地,被刻意清理出一片直径约二十米的区域。学员们被要求退到外围,但目光都无法从场地中央那两样东西上移开。
第一样,是那头被白川龙介以“千针狱”钉穿、禁锢的怪物。
它庞大的身躯依旧被无数流淌着银辉的精神锁链贯穿、缠绕,悬浮在离地半米处,像一个巨大的、被蛛网捕获的畸形标本。
粉红色的胶质皮肤下,暗青色的血管网络清晰可见,那些曾疯狂蠕动的粉红肉枝,此刻如同枯萎的藤蔓,焦黑干瘪地耷拉着,偶尔因锁链的银光灼烧而抽搐一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那颗歪斜的熔金竖瞳黯淡无光,被肉瘤取代的眼窝处,干瘪的肉瘤上布满了银链烙印,丑陋而绝望。
半步龙王的恐怖威压早已消散殆尽,只剩下被绝对力量支配的、凝固的恐惧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衰败气息。它就像一个被强行吹胀又瞬间戳破的气球,只剩下破败的皮囊。
第二样东西,几具被精心挑选出来的羊骨骸。它们被整齐地摆放在怪物旁边,形成一种诡异而残酷的对比。
这些骨骸并非自然死亡,骨骼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败色泽,部分关节处有细密的、仿佛被某种强酸腐蚀过的孔洞,残留的筋肉组织干瘪发黑,散发出淡淡的、混合着硫磺与腐败甜浆的怪味,与昨夜烤全羊的香气形成刺鼻的反差。这正是芬格尔小队遭遇袭击时,被那怪物波及的几只倒霉羊留下的最后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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