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第十七个闪电劈开云层时倾盆而下。陈春花攥着医药箱冲过长廊,狂风卷着紫藤花瓣扑打窗棂,暗红地毯上蜿蜒着可疑的深色水渍。
当她推开鎏金门把手时,水晶吊灯恰好被惊雷震亮,刹那的光明里,她看见夜清流正用后背抵着雕花床柱,怀中紧搂着浑身抽搐的花浸月。
"别过来!"六岁男孩的嘶吼裹着血腥气,他赤脚踩在满地玻璃渣上,右手还握着半截镇静剂药瓶。
月光掠过他苍白的脖颈,陈春花注意到他锁骨处有抓痕——那是三小时前花浸月发病时留下的。
药液混合着草莓酱在地毯上裂开诡异的纹路。陈春花想起三天前那个未动的蛋糕,此刻它正以另一种形式在墙纸上绽放,糖霜凝结的玫瑰花瓣里嵌着碎瓷片。
夜清流突然剧烈咳嗽,喉间泛起的铁锈味让花浸月挣扎得更厉害,小女孩的指甲深深掐进哥哥手臂,却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哭喊。
"浸月在发烧。"陈春花缓慢地脱下棉袜,赤足踏进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你闻到了吗?是雨后青苔的味道。"
她故意踢翻银质冰桶,让融化的冰水漫过脚背。花浸月忽然停止挣扎,鼻翼翕动着追寻那抹清凉。
夜清流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蝶。陈春花趁机挪近半步,月光照见她腕间褪色的红绳——与花浸月脚踝上那根竟出奇相似。
"上个月在慈云寺求的,"陈春花晃了晃手腕,"住持说能镇惊厥。"谎话说得行云流水,其实这是她今晨从夜市地摊买的。
第二道惊雷炸响时,花浸月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哥哥……我好难受……”
“哥哥……我不是要故意弄疼你的……”
夜清流浑身僵直,陈春花看见他后背衬衫渗出血迹——那些碎瓷片终究扎破了孩童脆弱的皮肤。
她解开发绳,乌黑长发垂落的瞬间,夜清流瞳孔骤缩。
"浸月乖,我们来玩捉迷藏。"陈春花从医药箱摸出温度计,银色的外壳在月光下流转微光。
花浸月伸出滚烫的小手,却在即将触碰时被夜清流猛地拽回。夜清流踉跄后退撞上琴凳,陈春花听见他尾椎骨撞击木头的闷响。
暴雨更急了。陈春花忽然开始哼唱闽南童谣,走调的音节混着雨声叩击窗棂。
她给浸月唱的《月光光》,花浸月的瞳孔渐渐聚焦,泪珠终于大颗大颗滚落。
夜清流的手臂开始发抖,怀中的妹妹轻得像片随时会碎裂的羽毛。
"你衬衫第三颗纽扣松了。"陈春花突兀地说。趁夜清流低头的刹那,她扑过去用整个身体护住两个孩子。
碎玻璃扎进膝盖的刺痛让她闷哼出声,血腥味却让花浸月奇迹般安静下来。
陈春花摸索着给花浸月量体温,39.8℃的数字在月光下泛着红光。她撕开旗袍下摆时,夜清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用这个!"
夜清流抖着手从裤兜掏出绣着蓝鸢尾的手帕,边缘已经起毛,却是无菌包装的医疗敷料。
"上个月李医生给的。"他别过脸,声音闷在雨声里。陈春花这才发现他裤脚沾着干涸的血迹,显然早就偷偷去医疗室拿过药。
当冰凉的酒精棉触碰到花浸月滚烫的额头时,夜清流忽然开口:"她不是故意摔花瓶。"
“浸月发烧了,要快点带她去医院才行。”
夜清流用智能手表拨通了电话。
(医院)
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午夜十二点准时漫过窗棂,消毒水味混着百合花香悬浮在VIP病房的恒温空气中。
夜清流跪坐在真皮陪护椅上,下巴堪堪抵着病床金属护栏,手中攥着的泰迪熊右眼脱落一半,棉絮从绽开的接缝处探头——那是三小时前他徒手撕扯造成的裂口。
"小少爷,喝点杏仁露。"陈春花将骨瓷杯推近些,瞥见杯底映出的憔悴小脸。
夜清流睫毛上还粘着干涸的血渍,那是花浸月抽搐时抓破他额角的证明。
夜清流突然伸手去够妹妹滚烫的掌心,腕间翡翠镯子撞在护栏上,发出清越的哀鸣。
陈春花注意到床头柜下散落的镇定剂药片,糖衣被碾碎成星屑般的粉末。
监护仪突然发出短促的蜂鸣。夜清流像触电般弹起,赤脚踩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睡衣下摆还沾着妹妹吐出的药汁。
陈春花抢在他撞翻输液架前将人拦腰抱住,六岁孩童的肋骨硌得她心口发疼。
"浸月小姐的脑电图正常。"她故意用护士台听来的术语,感觉怀中的小兽渐渐停止挣扎,"您要是累垮了,明天谁喂她吃樱花冻?"
这个杀手锏奏效了,夜清流后颈竖起的汗毛慢慢伏倒,那是花浸月最爱的和果子。
夜清流挣开怀抱时,陈春花嗅到他发间残留的雷雨气息——十二小时前那场暴雨的记忆突然复苏。
她转身取来热毛巾,却在擦拭他手指时摸到满掌心的月牙形掐痕。
夜清流迅速蜷起拳头,却挡不住陈春花看见他指甲缝里的血痂,那是他掐着自己大腿保持清醒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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