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前台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嗑着瓜子看电视剧。见两个湿透的女人闯进来,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单间八十,标间一百二。"
"单间,住一晚。"张淑敏掏出两张湿漉漉的百元钞,"不用登记。"
老板娘挑了挑眉,收下钱,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二楼最里面,热水器不太好使,凑合用吧。"
房间比想象中干净,但霉味很重。冯玉兰瘫坐在吱呀作响的床上,看着张淑敏熟练地检查门窗、衣柜和卫生间。
"那人说...说张硕在他们手上。"冯玉兰终于说出憋了一路的话,"给我看了照片..."
张淑敏的动作顿了一下:"假的。我儿子没那么容易被抓。"
"万一是真的呢?"
"那更得躲好。"张淑敏拉上窗帘,打开床头灯,"他们用张硕当诱饵,说明还没找到他。"
冯玉兰想起照片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胃里一阵翻腾。
她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抬头时,镜中的女人面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活像个女鬼。
门外,张淑敏正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冯玉兰贴在门上,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改道了...明天...老地方..."
"给谁打电话?"冯玉兰推开门问道。
张淑敏迅速挂断,把手机塞回口袋:"朋友。"
"我们还有能帮忙的朋友?"
"你问题太多了。"张淑敏的语调又恢复了往日的严厉,"去洗澡,别感冒。"
热水确实如老板娘所说时冷时热,但冯玉兰还是洗了很久,仿佛要冲掉这几天的恐惧和疲惫。出来时,张淑敏已经买回了食物:两碗泡面和几个茶叶蛋。
"吃吧。"她递给冯玉兰一碗,"明天一早我们换地方。"
冯玉兰机械地吞咽着面条,味同嚼蜡。窗外的雨声渐小,偶尔有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和婆婆第一次单独在外过夜,没有张硕,没有那个充满压抑的家。
"妈,"她放下塑料叉子,"你到底知道多少?"
张淑敏咬茶叶蛋的动作停住了。昏黄的灯光下,她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足够多。"她最终回答,"也足够少。"
这个谜语般的回答让冯玉兰更加困惑。她想追问,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头晕击中。
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张淑敏的脸在视野中扭曲变形。
"面里...下了..."冯玉兰挣扎着说出几个字,随即陷入黑暗。
意识浮浮沉沉间,她感觉自己被搬动,听到争吵声,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响。有冰凉的东西贴在她额头上,减轻了那种灼烧般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勉强睁开眼,看到张淑敏正用湿毛巾擦拭她的脸。
"醒啦?"婆婆的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关切,"你发烧了,四十度。"
冯玉兰的喉咙干得像沙漠:"面里...有毒.….."
"不是毒,是过期了。"张淑敏扶她坐起来,递上一杯温水,"那家黑店,我找她算账去了。"
冯玉兰小口啜饮着温水,注意到张淑敏右手关节处有擦伤,床单上还沾着几片瓜子壳——看来所谓的"算账"相当激烈。
"谢谢。"她轻声说,不确定自己指的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张淑敏哼了一声,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片干草药:"含着,退烧的。"
草药苦得冯玉兰直皱眉,但头脑确实清醒了些。她注意到房间角落里多了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退烧药和水果——张淑敏什么时候出去买的?
"睡吧。"张淑敏关了灯,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明天还得赶路。"
黑暗中,冯玉兰听着婆婆均匀的呼吸声,思绪万千。这个曾经用擀面杖打她的女人,今天救了她两次——从金表男的同伙手中,从高烧的混沌里。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任这种突如其来的保护,但此刻,张淑敏确实是她唯一的依靠。
凌晨时分,冯玉兰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张淑敏站在窗前,就着月光查看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一道紧绷的轮廓。
冯玉兰假装翻身,眯着眼看到婆婆正在删除什么——是照片还是信息?
"妈?"她故意含糊地喊了一声。
张淑敏迅速锁屏:"睡你的觉。"
冯玉兰闭着眼,听到婆婆轻手轻脚地走到她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出奇地温柔,让她想起了她的母亲。
天刚蒙蒙亮,她们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下楼时,老板娘正在前台打瞌睡,右眼青紫了一块——看来昨晚确实发生过冲突。
见她们下来,老板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过来一个塑料袋。
"路上吃的,"她小声说,"干净的。"
张淑敏点点头,塞给她一张五十元钞票。这个小小的和解让冯玉兰感到意外,更意外的是婆婆接下来的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