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丽微微蹙了下眉,似乎觉得亨利有些过分,但并未出言制止,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移开了目光。
她身边其他几个男女,眼神里则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看热闹的、混杂着好奇和淡淡鄙夷的兴味。
苏星绘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捧着那只机械鸟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尖冰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不是愤怒,不是委屈,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赤裸裸的、被扒光了扔在聚光灯下的羞耻和冰冷。
原来,在她看来珍贵无比、值得分享的爱好和热情,在这些人眼中,只是“小玩意儿”,是“占地方”的垃圾,是她出身烙印的、带着铜臭味的“亚洲新贵”标签。
她那精心准备的“敲门砖”,成了别人眼中证明她粗鄙和格格不入的笑料。
她引以为傲的家世,在这里,非但不是通行证,反而成了原罪。
她那活泼开朗、乐于分享的性格,在他们看来,大概也只是“新贵”急于融入的笨拙表演。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而难熬。
香槟的气泡在杯壁上破裂的声音,周围压抑的轻笑声,都像放大了无数倍,尖锐地刺入她的神经。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亨利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嘲弄,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苏星绘猛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濒死的蝶翼。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她以最快的速度,近乎粗暴地将那只精巧的机械鸟塞回天鹅绒盒子里,“啪”地一声用力扣上盖子。坚硬的盒角甚至在她掌心硌出了红痕。
“……抱歉,打扰了。”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她自己都陌生的、极力压抑的颤抖。
她甚至不敢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撞开了身后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香槟洒了一地,引来几声低低的惊呼。
她没有回头,像一颗失控的炮弹,在众人或诧异、或了然、或依旧带着玩味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喧嚣,冲进了伦敦深秋潮湿阴冷的夜色里。
高跟鞋踩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发出慌乱而破碎的回响,如同她此刻崩裂的心跳。
公寓的门被苏星绘用后背重重撞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玄关处悬挂的一幅抽象画都微微晃动。
黑暗瞬间吞噬了她,隔绝了外面城市模糊的光晕和车流的低鸣。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像是被骤然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滑落在地板上。
急促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派对上那杯香槟的酸涩味道、亨利那轻飘飘的“亚洲新贵”、艾米丽移开的目光、周围那些看客的眼神……无数碎片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切割,带着冰冷的锋刃。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尖锐的闷痛和一种灭顶的窒息感。
她摸索着,手指颤抖地按亮了玄关的顶灯。惨白的光线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这间曾经被她称为“快乐基地”的公寓。
目光所及之处,瞬间变得无比刺眼。
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白色工作台上,此刻堆满了昨晚社团活动留下的“残骸”——几个拆了一半的机甲模型零件散乱地放着,五颜六色的喷漆罐东倒西歪,几包开了封的薯片和吃剩的披萨盒散发着油腻的气味。
靠墙的展示柜里,她那些视若珍宝的限量版手办——冰蓝色的“破晓之翼”、华丽的金色“终焉神话”、充满蒸汽朋克感的“齿轮骑士”……
在明亮的射灯下流光溢彩,每一个都曾是她兴奋地向朋友们展示、收获无数惊叹的骄傲源头。
可此刻,这些绚丽的色彩、精致的造型、冰冷的金属光泽,在苏星绘眼中却像无数张咧开的、嘲讽的嘴。
它们在无声地尖叫着:“看啊!亚洲新贵的玩具!”“占地方的垃圾!”
“你炫耀的资本多么可笑!”
亨利那轻蔑的语气、艾米丽那审视的目光,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反复回响。苏星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
“呃……” 她捂住嘴,干呕了一声,眼泪瞬间被逼了出来。
不行!不能再看!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急切和一种摧毁的冲动,扑向了那个巨大的展示柜!手指因为用力而扭曲,指甲刮擦着玻璃柜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哗啦——!
沉重的玻璃滑门被她猛地拉开。
她看也不看,伸手抓住离她最近的那个、高三时曾被她抱在飘窗上向叶凡霜炫耀的冰蓝色“破晓之翼·零式改”!手臂带着决绝的力道,狠狠地将它从展示格里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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