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铁皮门在身后撞出闷响时,苏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档案封皮里。
霉味混着张律师身上那缕熟悉的龙井烟丝味钻进鼻腔,她盯着泛黄纸页上的钢笔字迹,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1979年林氏航运的报关单,0731货物编号下的"特殊材料"三个字,与父亲出事前电话里反复呢喃的数字严丝合缝。
"张律师。"她的声音比窗外的冷风还凉,指尖划过报关单边缘的骑缝章,"这些资料...您从哪弄来的?"
张律师的手指在身侧蜷了蜷。
金丝眼镜滑下半寸,露出眼尾细微的褶皱:"苏小姐该知道,律师的信息渠道..."
"可林氏法务部的保密协议,"苏瑶突然抬眼,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三天前您说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仓库的灯泡在头顶晃了晃,投下的光影正好罩住张律师泛白的指节。
他喉结滚动两下,忽然笑了:"所以这才是您的王牌,不是么?"
苏瑶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注意到他说"王牌"时,左手无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应该别着钢笔,许绾绾说过"张律师的钢笔水比想象的浓"。
"许绾绾。"她突然开口。
张律师的肩膀明显一僵。
镜片后的瞳孔快速收缩,又在两秒内恢复如常:"苏小姐提她做什么?"
"她在通风管道里说的话,"苏瑶将档案往怀里拢了拢,"您的钢笔水,到底染了谁的颜色?"
铁门被叩响三声。
陆明远的声音混着冷风挤进来:"苏小姐,林氏的人查到码头了。"
张律师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喉结又滚了滚。
苏瑶却盯着他转回来的侧脸——那抹慌乱虽只闪了一瞬,却像根刺扎进她眼底。
"进来。"她应了一声,目光仍锁在张律师脸上。
陆明远推开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档案页哗啦作响。
他西装下摆还沾着湿泥,额角有道淡红的抓痕:"林禹联合了航运公会的周会长、纺织业的陈老板,半小时前在和平饭店开紧急会议。"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线人截到消息,他们要组建行业联盟,用订单封锁、贷款断供、舆论围剿三板斧——"
"封杀苏氏贸易。"苏瑶替他说完,指节捏得发白。
张律师突然上前半步,公文包在腿侧撞出闷响:"现在公开部分档案!
林氏勾结外资非法收购的证据,足够让那些老狐狸动摇。"他的声音里带着急切,"周会长的儿子在海外有账户,陈老板的纺织厂用了林氏的走私设备——他们不会真和林禹一条船。"
苏瑶垂眸盯着档案里那页被折起的纸角,指尖轻轻摩挲。
父亲临终前的电流杂音突然在耳边炸响:"瑶瑶...0731...林家养的狼..."
"好。"她抬头时,眼尾弯出惯常的温柔弧度,"就按张律师说的办。"
张律师的肩膀明显松了松。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光却暗了暗:"我这就去联系报社。"
"有劳。"苏瑶将档案递给陆明远,"你跟张律师一起,把要公开的内容再核一遍。"
陆明远接过档案时,她的指尖在他手背快速点了两下——三长两短的摩斯密码,是"盯紧他"的暗语。
仓库外的警笛声更近了。
张律师当先走出门去,陆明远跟在后面,皮鞋声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苏瑶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影子被车灯拉得老长,直到完全融进夜色里。
她摸出随身的短刀,刀鞘上还留着三天前和林禹对峙时的凹痕。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在刀刃上淌成银线。
档案里那张1979年的报关单突然浮现在眼前,"特殊材料"四个字像团火,烧得她心口发疼。
张律师的龙井烟丝味还散在空气里。
苏瑶望着他刚才站过的位置,那里的地面有个浅浅的鞋印——比她父亲的鞋码大两寸,鞋底纹路却和上周在码头监控里看到的、往她办公室送恐吓信的人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轰鸣。
苏瑶将短刀收回腰间,转身走向墙角的旧书桌。
抽屉最底层的铁盒里,躺着父亲当年的工作笔记,纸页边缘还留着烧焦的痕迹。
她摸出笔记翻开,第二十三页的空白处,父亲用红笔写着:"0731,林氏的命门。"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苏瑶合上笔记时,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张律师的建议确实能解燃眉之急,可那叠资料太完美了——完美得像精心织就的网,就等她主动钻进去。
"林禹。"她对着窗外的夜色轻声呢喃,指尖抚过短刀的雕花刀柄,"你以为我会像当年的许绾绾那样,被张律师当枪使?"
风卷着碎纸片从她脚边掠过。
苏瑶弯腰捡起那张纸,是张律师刚才翻档案时掉的。
泛黄的纸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1983年3月15日,与K先生会面,关于苏志远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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