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张律师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苏瑶抬头,见他正盯着自己发红的眼眶,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公文包搭扣。
“我是说……”张律师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她手里的信,“这些证据一旦交出去,林氏至少要脱层皮。”他顿了顿,“你真的想好了?”
苏瑶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雨。
黄浦江的水混着雨丝漫进视线,模糊了文件上的红章,也模糊了信纸上的字迹。
她把信和文件叠在一起,指尖压过母亲死亡证明上的日期——1982年5月17日,和林禹信里写的“第一次见你”是同一天。
茶几上的老式座钟敲响十点。
张律师的手悬在文件上方,最终收了回去。
苏瑶听见他低声说:“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台上发出“噼啪”的响。
苏瑶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分不清那里面是想复仇的商户之女,还是动了真心的上海滩名媛。
她摸出手机想给林禹发消息,屏幕却在这时亮起——是他的未接来电,时间显示在凌晨一点十八分,正好是三年前她替阿宁接过钻戒的下一分钟。
“叮——”
张律师的手机在公文包里震动。
他看了眼消息,抬头时目光变得锐利:“林氏法务部那边有动作了。瑶瑶,你现在收手……”
“等一下。”苏瑶打断他,把信小心折好放进抽屉。
窗外的雨幕里,她仿佛又看见三年前的自己,穿着月白旗袍站在码头,而林禹撑着伞向她走来,眼里有她当时看不懂的温柔。
“再给我一天。”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落在文件上的雨珠,“就一天。”张律师的手机屏幕在雨雾里忽明忽暗,法务部的警告短信刺得他眉心发紧。
他合上公文包时,金属搭扣发出尖锐的“咔嗒”声,惊得苏瑶睫毛轻颤。
“瑶瑶,”他向前半步,指尖几乎要碰到她攥着信的手背,又在最后一刻收了回去,“林氏的人查到你上周接触过纺织厂老会计,他们今天凌晨调走了仓库监控。”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里带着老友式的焦灼,“你要明白——他若真在乎你,何必等到今天才摊牌?”
苏瑶的指甲陷进丝绒手包的褶皱里。
手包里还装着那张1982年的死亡证明,纸张边缘被她翻得卷了毛边,像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说“小瑶,替妈看看账本”。
可此刻林禹的信贴在她心口,墨迹晕开的“替”字还带着昨夜的温度——原来他早知道她是带着目的来的,却还是把心跳按在她手心里,说“怕你连假戏都不肯演”。
“我要去他办公室。”她突然站起来,旗袍下摆扫过茶几,震得座钟的铜摆晃了两晃。
张律师的瞳孔骤缩,刚要开口,却见她转身时露出颈后淡青的疤——那是上周为了见陈老板维持六小时容貌重塑留下的,此刻被雨丝打湿的发尾黏在上面,像道未愈的伤口。
“我要当面问他,”她抓起玄关的黑伞,伞骨撞在鞋柜上发出闷响,“这三年,他有没有哪怕一刻,把我当苏瑶,而不是谁的替身。”
雨幕在玻璃上织成网。
苏瑶踩着高跟鞋下楼时,鞋跟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比心跳还急。
她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天,她捧着阿宁的信站在码头,林禹的伞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肩膀浸在雨里,说“阿宁的告别,我听你说”。
那时她以为他要的是替身,现在才发现,或许从一开始,他要的就是她——那个躲在阿宁影子里,却藏着复仇火焰的苏瑶。
林氏大厦的旋转门裹着风卷进来时,前台小姐的惊呼被雨声吞没。
苏瑶没等电梯,踩着大理石台阶往上跑,裙角扫过墙上林禹的巨幅照片——那是去年慈善晚宴,他穿着定制西装站在她身侧,她戴着他送的珍珠项链,所有人都说“林太太真般配”。
此刻照片里的他目光沉静,和她记忆里昨夜玄关处红着眼眶的男人重叠,又碎裂成雨幕里的光斑。
顶层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苏瑶的手悬在门把上,听见里面传来钢笔落地的轻响。
推开门的瞬间,冷香混着雪松味扑面而来——是林禹惯用的檀木扩香。
他坐在深褐色办公桌后,西装笔挺得像从未经历过昨夜的狼狈,只是领带系得松了半寸,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
看见她的刹那,他放在文件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却没说话。
雨打在落地窗上,模糊了黄浦江的轮廓。
苏瑶的伞尖滴着水,在地毯上洇出小团暗渍。
她望着他身后那幅《黄浦夜航》的油画——那是她去年生日送的,说“你看这船,总要有个明确的方向”。
此刻画里的船灯在雨雾里朦胧成星子,像极了昨夜他按在她手心里的心跳。
“你早知道我是谁。”她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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