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的膝盖抵着红木桌沿坐下时,西装裤的布料被压出一道浅褶。
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这叠文件在牛皮纸袋里搁了三天,张律师说“火候到了”,可直到推到林禹面前的刹那,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指尖在发抖。
“三年前你承诺的港口项目,为什么最后转给了别人?”
雨声突然被这句话劈开一道裂缝。
林禹原本撑着桌面的手顿住,指节在深棕木纹上压出白痕。
他抬眼时,瞳孔缩成针尖,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那是苏瑶从未见过的慌乱,比昨夜她故意与周少在百乐门跳舞时,他捏碎威士忌杯的模样更狼狈。
“你是为这件事来的?”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尾音发颤。
苏瑶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样——在码头的雨里接过她递的伞,喉结动了动,说“谢谢”。
那时她以为他是为死去的阿宁道谢,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些“谢谢”,是说给藏在伞下的人听的。
文件袋被林禹的指尖勾过去,封条撕开的声响比雷声还响。
苏瑶盯着他翻页的手,指甲盖泛着冷白,和她腕上那道疤的颜色一模一样——那是三年前替他挡酒时,碎玻璃划的。
当时他抱着她冲去医院,一路上骂她“蠢”,却在消毒水味里偷偷吻了吻她发顶。
“那年我被家族逼去接手地产公司。”林禹突然开口,纸张在他指缝间簌簌作响,“航运部的老人们只认我父亲,他们说……”他顿住,喉结又滚了滚,“说阿宁走后,我该收收心,别再执着什么港口扩建的梦。”
苏瑶的呼吸漏了一拍。
她原以为这是他权衡利益后的选择,却不想藏着这样的委屈——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连哭闹都要躲在成年人的西装里。
可她不能心软,张律师的话还在耳边炸响:“林氏的账本里,港口项目的亏损有七笔对不上,有人想让你当替罪羊。”
“我原本以为,我只是你的替身、你的棋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咬着牙继续,“可现在我才明白,我从来不是。”窗外的雨突然斜着砸在玻璃上,她望着林禹骤缩的瞳孔,补了句,“是你亲手把我变成了敌人。”
林禹的指尖在文件上顿住,指腹压出个浅浅的坑。
他抬头时,眼尾的红从睫毛根漫到眼角,像被人狠狠揉皱的绢帕。
苏瑶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雨声堵了回去——黄浦江的汽笛正穿过雨幕,鸣得人心发慌。
“你查了我多久?”他突然问,声音轻得像飘在雨里的棉絮。
苏瑶没答,只是望着他发间那缕新添的白——昨晚在玄关,他也是这样盯着她,眼里有火,有冰,还有她不敢认的温柔。
可现在那温柔碎了,混着雨珠落进文件里,洇开一团模糊的墨。
林禹的手慢慢蜷起,指节抵着桌面,骨节泛青。
苏瑶看着他的肩膀微微发抖,突然想起三年前码头的雨——那时他也是这样站着,雨水顺着西装领往下淌,却固执地替她撑着伞,说“我送你回家”。
可现在伞还在抽屉里,送她回家的人,却要变成推她入深渊的。
“苏瑶。”他突然唤她的名字,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你知不知道……”
窗外的闪电劈下来,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苏瑶看着他的手慢慢抬起来,像是要碰她的脸,却在离她鼻尖三厘米处停住,指尖微微发颤。
她能看见他腕上的手表——那是她去年生日送的,表盘里嵌着颗碎钻,此刻正映着她的倒影,像颗要坠下来的星。
“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轻得被雨声吞了一半,又重复了一遍,“我宁可你是替身。”
苏瑶的心脏猛地抽痛。
她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张律师今早说的话:“今晚十点,航运部的老陈会把关键账本送到你公寓。”可此刻林禹的呼吸扫过她脸颊,带着他常用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雨水的凉,烫得她眼眶发酸。
“那你现在想——”
林禹的话被推门声截断。
苏瑶猛地转头,看见秘书捧着茶盘站在门口,茶水在瓷杯里晃出涟漪。
她再回头时,林禹已经坐直了背,指尖敲了敲文件,眼底的暗潮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我让人备了姜茶。”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喝完再走。”
苏瑶盯着他重新戴上的面具,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伸手去拿茶杯,却在触到杯壁的刹那顿住——杯身是温的,和三年前他递来的姜茶温度一模一样。
雨还在下。
黄浦江的汽笛又响了,模糊了时间的界限。
苏瑶望着林禹垂在身侧的手,看见他无名指的婚戒在文件上投下一道阴影——那是他们结婚两周年时,他亲手给她戴上的,说“这次换我当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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