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躲进云层,将破庙染成一片阴森的灰影。
盗墓贼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满地散落的罗盘和符咒在夜风里打着旋儿。
罗青羊蹲下身捡起半块碎玉,摇头叹息:"看来是有备而来,线索都断了。"
魏无羡踢开脚边的陶俑残肢,无奈地摊手:"算他们跑得快!"
转头看向蓝忘机,却见对方正盯着墙角的符咒,神色凝重。
蓝忘机收回目光,广袖拂过衣摆沾到的尘土:"天色不早。"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两人,"先回客栈,明日再议。"
说着已迈步往外走,玄色衣摆扫过蛛网密布的门框,惊起几只蛰伏的蝙蝠。
罗青羊望着蓝忘机的背影,低声道:"含光君说得是,今夜贸然追查恐生变故。"
她将碎玉收入怀中,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魏公子,咱们也..."
话未说完,魏无羡已快步追上蓝忘机,揽住他的肩膀:"知道啦!走,回去补个好觉,明日再抓这些鼠辈!"
晨光刺破薄雾时,醉仙楼二楼已飘出蒸笼的香气。
魏无羡正倾身给罗青羊斟酒,宽大的玄色袖口扫过案上琉璃盏,露出腕间一道淡去的舍身咒痕。
蓝忘机眸光一颤,白玉酒盏在掌心裂开细纹,冰凉的琼浆浸透云纹袖口。
魏无羡顺手扯过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绵绵!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到姑苏了?"
话音未落,他瞥见罗青羊素色裙裾上沾着的草屑,动作突然顿住。
罗青羊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白,垂眸望着杯中的碧螺春:"我…我已脱离兰陵金氏了。"
"噗——"魏无羡刚灌进喉中的茶水猛地喷出,呛得满脸通红。
他胡乱抹了把脸,盯着对方发间褪去的鎏金步摇:"好端端的!金麟台的玉食琼浆不香了?你可知多少人挤破头想进......"
"那日穷奇道,世家众口一词要讨伐你。"蓝忘机忽然放下茶盏,玄色衣摆扫过案上飘落的海棠花瓣,"唯有罗姑娘当庭反驳,说'魏公子从未伤害无辜'。"
这话如重锤砸在魏无羡心口。
他想起十六年前那个暴雨夜,浑身湿透的罗青羊护着温宁冲进山洞,发间金饰散落一地。
如今她鬓边只剩银铃轻晃,像极了那年被雨水打湿的月光。
"是我连累了你。"魏无羡喉间发紧,腕间舍身咒的红痕突突跳动,"若不是因为我......"
"魏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罗青羊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我离开金麟台,是不愿再对着吃人血馒头的宴席假笑。"
她拂过药箱上的茯苓纹,"现在背着药篓救人性命,可比戴着金冠听人奉承自在多了,再说当日玄武洞内若不是你仗义相救,我可能……”
绵绵说这话的时候,眼眸里依旧满是感激,“再说了,我只不过是凭着良心,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如若他们连这几句实话都容不下,那我待在那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魏无羡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的瞬间,屠戮玄武洞的腥风似乎又掠过耳畔。
重生后心口的疤痕早已消弭,可烙在记忆里的滚烫触感却愈发清晰,他望着杯底晃动的光影轻笑,"说起来,王灵娇那烙铁要是再偏三分..."
魏无羡话还没讲完,忽听身旁传来瓷杯相碰的脆响。
不提玄武洞之事,蓝湛还不觉得,此刻被提起,他蓦地明白了,自己这浑身的不舒服是为了什么。
蓝忘机垂眸盯着茶汤里摇晃的倒影,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杯沿——记忆里那句"这个姑娘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突然刺痛耳膜,连带着面前飘来的桂花香都变得酸涩。
只因当日有人得意洋洋地对他说:“就算这烙印一辈子去不掉,也代表我曾经保护过一个姑娘,而且,这个姑娘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这样一想,还挺美好的……”
"不过是说了几句心里话罢了。"罗青羊轻笑一声,拂过药箱上的茯苓纹,"若是连真话都听不得,金麟台再富丽堂皇,也不过是座金丝牢笼。"她抬眼望向窗外的春光,"倒不如如今背着药篓,自在逍遥。"
魏无羡可不知道蓝忘机的心思是什么,他只觉得听了绵绵一席话,心里那些沧桑感,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自己活了两世,到头来,却还不如一个姑娘家活得通透。
魏无羡望着她洒脱的模样,忽觉胸中郁气尽散。
不由得叹道:“绵绵姑娘当真爽快!”
世人容不下我,难道我就错了、我就该死?没这个道理。
我问心无愧,又何惧风言四起。
这么一想,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恰好小二又端上来两坛千杯醉,魏婴迫不及待地将那酒封打开,凑近闻了闻,一脸满意。
随即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绵绵道:“来,我敬你一杯!”
绵绵十分豪爽地接过,一饮而尽,让魏无羡大呼痛快。
蓝忘机执箸的指尖微微收紧,夹起的虾仁在半空悬了一瞬,才落进魏无羡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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