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匣里的星火
第一章 窑洞夜话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太行山深处的兵工厂染透。唯有几孔窑洞的窗棂漏出昏黄灯火,像沉眠巨兽微睁的眼。王承栋摘下眼镜,用打着补丁的袖口擦拭镜片上的雾气,指尖触到玻璃边缘的温热——那是煤油灯烤了太久的痕迹,带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味。
"王工,第三组电容耦合器调试完毕,现在接入主电路?"年轻技术员小李的声音从电路板后探出来,他举着一个裹着绝缘布的元件,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窑洞深处,一台改装过的车床正"咔嗒咔嗒"转动,切削铝制外壳的金属碎屑在灯光下迸出细碎银芒,落进小李脚边的帆布兜里——那是他们收集起来准备回炉的边角料。
三个月前的场景突然在王承栋脑海里清晰起来。军区作战室的煤油灯跳动着,首长将一份情报拍在松木桌上,纸页边缘还带着前线送来时的硝烟味。日伪正在沦陷区推行"皇民化户籍统制系统",从日本运来的电子管设备正在北平、天津等城市组装,每个登记者都要按捺指纹、拍摄寸照,数据通过专线传输至中枢。更让人心头一紧的是,他们计划在城门、车站布设"身份核验终端",民众刷"良民证"时若信息"异常",终端会立即发出刺耳警报。
"必须让这些铁疙瘩变成废铁。"首长的拳头砸在桌面上,震得墨水瓶里的浮渣都晃了起来,"可咱们没有现成的干扰技术,苏联顾问留下的无线电教材里也没这玩意儿,只能自己啃硬骨头。"
这根"硬骨头"就落到了王承栋肩上。他曾是北平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抗战爆发时揣着半本《电磁学原理》和一张皱巴巴的边区地图投奔根据地。此刻桌上摊开的情报图纸上,钢笔勾勒出日伪设备的结构:中央处理单元像个铁皮罐头,数据存储磁鼓画得像老式留声机,通信模块旁标着"450kHz载波频率"的字样——每个名词都像陌生的密码,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小李,把示波器接过来。"王承栋的指尖划过电路板上一组缠绕的线圈,那是用缴获的电话线拆解后重绕的,"日伪设备用的是450千赫载波,我们要做个同频强干扰源,让他们的接收端饱和过载。"他指着一张手绘波形图,曲线末端用红笔画了个叉,"但干扰强度不能太大,太大了就成了明火执仗,得像蚊子叮牛,精准刺破他们的数据链。"
第二章 谐振腔之困
最难的关隘是核心元件"谐振腔"的制作。图纸上标注着"精密陶瓷腔体,电感线圈误差不超过0.1μH",可兵工厂连台像样的万用表都没有。王承栋带着小李蹲在铁匠炉旁,看老张用土法烧结陶瓷罐——把碎瓷片和黏土拌在一起,塞进用耐火砖搭的窑里烧三天三夜。出炉的陶罐表面坑坑洼洼,像被冰雹砸过的冬瓜。
"就这玩意儿能当谐振腔?"老张吐掉嘴里的旱烟杆,用铁钳夹起一个陶罐,"我看倒像你老家腌咸菜的坛子。"
王承栋没说话,接过陶罐用指关节敲了敲,听着"嗡嗡"的回声,忽然想起北平琉璃厂古玩店里的青花瓷。他让小李把铜丝绕在陶罐外,一圈、两圈......绕到第三十七圈时,示波器上的波形突然跳了一下。"停!"王承栋喊住小李,"就这个匝数,试试耦合效果。"
第一次测试在凌晨一点。当他们把绕好线圈的陶罐接入电路时,整个窑洞的灯光猛地暗了一下。紧接着,谐振腔里冒出一股青烟,伴随着"啪"的爆响,陶罐炸开了一道裂纹。小李被呛得直咳嗽,眼泪混着烟灰往下流:"王工,又......又烧穿了。"
王承栋蹲在灰烬前,捡起一块烧黑的陶瓷碎片。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边缘,忽然想起老家城隍庙屋檐下的铜铃铛——幼时他总爱用石子敲打铃铛,不同角度敲击会发出不同音调,后来先生说那是"共振"。他猛地站起来,窑洞里的煤油灯被带起的风晃了晃,光影像水波般在土墙上晃动。
"有了!"他抓起桌上的铅笔,在草纸上飞快画着,"我们做个可调式共振装置,就像胡琴定弦一样,通过改变电感线圈的匝数来匹配频率。"他指着图纸上一排竹片,"用竹片做骨架,棉线缠绕铜丝当滑动变阻器,这样就能手动调节电感量了。"
于是窑洞里多了一排奇怪的"乐器"。每当调试频率时,王承栋就带着技术员们围在示波器前,像弹琵琶般拨动棉线。"往左拨半圈......停!看波形!"小李盯着示波器屏幕,屏住呼吸。当某个瞬间,屏幕上平滑的正弦曲线突然扭曲成杂乱的锯齿时,整个窑洞都响起压抑的欢呼,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
第三章 铁匣"惊蛰"
"组长,外壳冲压好了!"后勤科的老张抱着一个铁皮匣子走进来,匣子表面焊着简陋的散热片,像披了层鳞甲。王承栋接过来,触手冰凉,却觉得掌心发烫——这台被命名为"惊蛰"的干扰设备,长不过三十厘米,重约五公斤,铁匣上用钢针刻着小小的"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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