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贝恩踏上穆戈尔故土的那一刻,折磨他许久的潘达利亚阴霾便烟消云散了。他深深吸了一口纯净芬芳的夜风,卡多尔·云歌萨满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欢迎回家。"萨满浑厚的嗓音在夜色中回荡,他躬身行礼时兽皮长袍发出沙沙声响。
"虽然只是为尽哀思暂返故里,但确实感觉很好。"贝恩回答时,犄角上的铜环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云歌萨满的图腾杖轻触地面:"逝者从未远离。我们哀悼的不过是腐朽皮囊,而他们的歌谣仍在风中传唱,他们的笑声依旧在水中荡漾。"
"只可惜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与我们倾谈。"贝恩说着突然哽住,犹豫是否该主动揭开旧伤疤。但他信任这位老萨满——若此事不妥,云歌定会直言相告。
"他们在用另一种方式诉说,血蹄之子。"萨满的眼中跃动着篝火的光影,"只是不同于生者的语言。"
贝恩颌首。父亲凯恩确实从未真正离开。当他们抵达红岩台地时,启明星刚爬上东边的峭壁。这座古老的圣所坐落于雷霆崖远郊,赭红色砂岩在月光下如同凝固的鲜血,世代守护着牛头人英雄魂归大地的仪式。火焰净化后的骨灰随风四散,让逝者得以追随先祖的脚步继续漫游。自父亲葬礼后,贝恩再未踏足此地。今夜依旧由云歌萨满引路,不同的是四下再无哀悼的人群。
西望可见雷霆崖的剪影悬浮在夜幕中,部落的灯火化作天幕上的星辰。而东边的祭坛前,新点燃的篝火正迸溅出第一颗火星。贝恩凝视着空荡荡的火葬架,想起父亲曾说:火焰是最温柔的分解者,它将沉重的血肉化作轻烟,让灵魂挣脱最后的桎梏。在这里,生死界限如同摇曳的火苗般模糊——正如游牧民族传承千年的智慧,死亡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迁徙。
"准备时间可还充裕?"贝恩向卡多尔询问道,蹄尖无意识地在红砂岩上划出浅痕。
云歌萨满的骨饰在转身时叮咚作响:"仪式从简,足矣。"
这回答毫不意外。牛头人向来崇简——不尚浮华辞藻,不用稀罕祭品,大地馈赠便足以通达祖灵。当萨满披着亲手猎获的雪豹皮直起身时,贝恩注意到他前蹄新绑的雷藤草绳还在渗着树脂清香。
"可准备好了,大酋长?"
"心未备妥,但且开始吧。"贝恩苦笑时,喉间的先祖挂坠突然发烫。
云歌萨满突然以蹄顿地,古老的战舞节奏震得祭坛尘埃飞扬。他向东昂首,犄角尖端挑碎了一缕流云:"大气之灵啊!尔等化身为拂面微风、穿林疾风、摧城飓风——更在风之外!恳请降临此间,将凯恩·血蹄的智慧低语,吹入其子贝恩的耳中!"
原本凝滞的夜空忽起波澜,气流卷着沙粒在贝恩鬃毛间流淌。他分明听见风中夹杂着父亲惯用的莫高雷方言,却辨不清字句。萨满从麂皮囊中掏出的骨灰闪着磷光,当那些灰色细末在东南方划出新月形轨迹时,贝恩想起幼时见过父亲用同样手法播种抗旱的苦艾草。
"烈火之灵!"祭杖指向骤然蹿高的篝火,火星在萨满深褐色的瞳孔里爆裂,"尔等化身为暖心余烬、烹食灶火、焚林野火——更在火之外!求以凯恩之勇为薪,暖其子贝恩颤抖之心!"
爆燃的烈焰将贝恩的影子钉在岩壁上,刹那间他竟错觉父亲伟岸的身形正从火光中走来。待热浪退去,萨满已转向西方,祭杖上悬挂的铜铃在潮湿气流中自鸣:"江河之灵啊..."
贝恩突然按住胸口——某种液态的灼热正冲破桎梏。他想起父亲总说"泪水是倒流的雨水",此刻才懂其中真意。当萨满最后跪地叩请大地之灵时,那些渗入砂岩缝隙的骨灰突然发出幽蓝微光,仿佛万千先祖魂灵正从地脉深处苏醒。
闭合仪式圆环的刹那,贝恩的每根毛发都竖立起来。这不是风暴将至的静电,而是整个莫高雷草原在父亲离去后第一次向他展露完整的灵魂脉络。夜风送来远处凯恩之碑的苔藓气息,恍惚间有人在他耳边轻叹:"看啊,孩子,我们从未告别。"
云歌萨满的祭杖突然迸出翡翠色的光晕,声浪震得祭坛周围的骨灰螺旋升腾。
【你是我们肺叶间奔涌的风,是血脉里沸腾的火,是骨骼中沉睡的尘,更是此刻滑落脸颊的咸涩雨水。】
贝恩看见萨满蹄尖陷入岩缝,新生的地衣正沿着他的毛皮攀爬。
【死亡不过是生命的影子,凋零与萌发同属大地韵律。求您携影中行者赴此约!】
寂静如毯般覆盖了圆形祭场。贝恩听见自己心跳正与远处雷霆崖的战争鼓点共振,直到云歌萨满将星辉荡漾的陶杯递到他蹄中。黑曜石般的液面倒映着两人模糊的轮廓——某个瞬间他竟看见父亲犄角的幻影。
"饮下吧。"萨满喉间的狼牙项链无风自动,"若大地母亲应允,此杯将为你拨开迷雾。"
银叶蓟的苦涩混着地根草的土腥在舌尖绽放,最后一丝甜味让贝恩想起母亲酿的月光蜜酒。当他递还陶杯时,发现杯底沉淀的骨粉竟排列成莫高雷的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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