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大雨倾盆而下,如同一幅巨大的水帘悬挂在天地之间。白素心紧紧地攥着儿子燕霖霄那稚嫩的小手,生怕一松手他就会被这狂暴的雨水冲走。
脚下的山路泥泞不堪,每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站稳。白素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体因为疲惫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着。而六岁的燕霖霄,早已哭哑了嗓子,他的哭声被这哗哗的雨声淹没,只剩下无声的抽泣。
孩子的小脸被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让人看了心生怜悯。他那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也失去了光彩,只是机械地跟着母亲,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雨水无情地打在他们身上,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早已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雨水。
"娘亲,爹爹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燕霖霄突然仰起脸,那双与燕北渂如出一辙的凤眼里盛满了不解与恐惧。
白素心的心像被刀绞一般。三个时辰前,燕家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宴席上,她亲手为婆婆敬茶,没想到茶水掺了剧毒。二夫人梅若雪那尖锐的声音至今回荡在她耳边。
"姐姐好狠的心!老太太待你如亲生女儿,你竟要置她于死地!"
她记得自己跪在地上拼命解释,记得婆婆铁青的脸色,更记得燕北渂——那个平日对她关怀备至,宠爱有加的丈夫——站在厅堂中央,面无表情地说出那句。
"白氏心肠歹毒,不配为我燕家妇。即刻逐出家门,永不相见。"
"霄儿不怕,爹爹...爹爹一定有苦衷。"
白素心将儿子往怀里带了带,声音哽咽。她不相信那个会在她夜里咳嗽时亲自熬药,会教儿子剑法时耐心十足的"北剑"燕北渂,会因梅若雪一句话就翻脸无情。
雨越下越大,山路几乎无法辨认。白素心突然发现前方隐约有座建筑的轮廓——是座废弃的山神庙。她连忙抱起儿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庙内蛛网密布,神像早已坍塌,但总算能遮风挡雨。白素心脱下外衫拧干,给儿子擦脸。燕霖霄已经冻得嘴唇发紫,却懂事地不哭不闹。她心疼地搂住他,突然摸到袖中有什么硬物。
是一封信。
白素心的手颤抖起来。她记得被赶出燕府时,管家塞给她一个包袱,说是"老爷赏的盘缠"。当时她心灰意冷,看都没看就接了过来。现在想来,那分明是燕北渂贴身的老仆赵叔。
就着破庙里微弱的天光,她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每一笔都像刀刻在她心上:
"素心吾妻: 见字如面。为夫知你冤屈,梅氏勾结'毒手药王'下毒嫁祸,意在夺我燕家基业。然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我若当场揭穿,恐你与霄儿性命难保。不得已出此下策,望你谅解。
速带霄儿往静海县南南河镇小南河村,暂时投奔我大哥'南刀'霍南天。他是我生死之交,必能护你们周全。待我肃清内患,定当亲迎归家。
记住,无论外人如何说道,你永远是我燕北渂此生挚爱。
夫 北渂 手书"
信纸被泪水浸湿了大半。白素心将信紧紧贴在胸口,终于明白了丈夫的良苦用心。那个在清末江湖上家喻户晓的"北剑",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皱眉的侠客,为了保护妻儿,竟不得不亲手将她们推入险境。
"娘亲?"
燕霖霄怯生生地唤她。
"你怎么哭了?"
白素心抹去眼泪,将儿子搂得更紧。
"霄儿,爹爹没有不要我们。他是大英雄,在帮我们打坏人呢。"
孩子眼睛一亮。
"真的吗?爹爹还会来接我们?"
"会的,一定会的。"
白素心望向庙外渐小的雨势,心中已有了计较。她必须在天黑前赶到霍南天处,不能辜负丈夫的苦心布局。
她重新整理包袱,发现除了信,还有一袋碎银和一块刻着"北"字的玉佩——那是燕北渂从不离身的信物。白素心将玉佩挂在儿子颈间,轻声道。
"这是爹爹给你的护身符,戴着它,就像爹爹在身边保护你。"
雨停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些许光芒。白素心牵着儿子走出破庙,忽然听见身后树林中有窸窣声响。她警觉地回头,只见一个黑衣人影一闪而过。
"谁?"
她下意识将儿子护在身后。
人影没有回答,但地上多了一个包袱。白素心小心翼翼地走近,打开一看,竟是两套干净的衣裳和干粮。包袱角落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是燕府老夫人贴身侍女小梅的标记。这丫头,定是偷偷跟着她们,暗中相助。
白素心鼻头又是一酸。看来燕府中,还是有人相信她的清白。她朝树林方向深深一福,然后带着儿子快步向南走去。
天色渐暗,山路崎岖。燕霖霄毕竟年幼,走了一段就步履蹒跚。白素心背起儿子,咬牙前行。她想起燕北渂信中提到的"毒手药王",那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用毒高手,据说与洋人勾结,专害忠良。梅若雪竟与这等人物有染,燕家恐怕已危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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