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梧桐叶落时
七日后复诊,王总穿着亚麻唐装而来,身后跟着拎艾灸盒的秘书。诊室里飘着艾绒香,他伸出手时,脉象已趋和缓,右寸关仍有滑象,却如春水漫滩,不再是先前的惊涛拍岸。
"昨晚按您说的,用生姜三片、陈皮二钱煮水,竟咳出半碗黏痰。"他解开领口,露出光洁的脖颈,"夜里能平躺了,老伴说我打呼噜都轻了。"
"此为脾湿渐化之象。"我换了轻剂,将麻黄改为炙麻黄,"《神农本草经》言麻黄'温',炙后则'微温',今表邪已去七八,当转为调和肺气。加茯苓三钱,取《金匮》'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之意。"
说话间,徒弟端来菊花茶,菊瓣在青瓷盏里浮沉。王总忽然指着墙上的《黄帝内经》条幅:"岐大夫,那句'秋伤于湿,冬生咳嗽',以前总以为是说农民种地受潮,如今才知道,在写字楼吹空调喝冰饮,也是'伤于湿'。"
"天地之气,无处不在。"我望着窗外泛黄的梧桐叶,"您看这落叶,秋风起时本应徐徐飘落,若遇暴雨狂风,便会仓促坠落。人身之气亦如此,当升则升,当降则降,逆之则病。"
送走王总时,街角的中药铺正飘出焦香——有人在熬三拗汤。夕阳把"岐仁堂"的匾额染成暖金色,我翻开新的医案本,笔尖悬在"肺鸣"二字上方,忽然想起《难经》里"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的话。或许现代人的病,从来不是缺了补药,而是少了对天地气机的敬畏吧。
暮色渐浓时,徒弟在整理药柜,忽然问:"师父,三拗汤为什么叫三拗?"
我望着药柜上的麻黄、杏仁、甘草,指尖拂过《伤寒论》注本:"拗者,逆也。逆常法而用之,方能逆病势而挽之。就像这申城的秋风,看似萧瑟,实则是天地在收敛阳气,若能顺之,便是最好的补药。"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正落在药铺门口的青石上。远处传来夜市的喧嚣,却比往日安静许多,仿佛天地都在这一碗药汤里,懂得了"顺"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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