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梅雨季的灰蝴蝶
申城的梅雨季总是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岐仁堂的玻璃门上凝着水珠,倒映着写字楼群灰色的轮廓。下午三点,一位穿香云纱旗袍的女士推门而入,颈间丝巾虽精心系过,仍掩不住眼底青黑。
"岐大夫,我又来麻烦您了。"林静姝勉强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手袋扣环,"这次不是胃的问题,是......"她忽然住口,目光扫过候诊区的学生模样的女孩。
岐大夫见状,抬手示意助手引其他患者到侧厅,诊室里只剩檀香味与雨声淅沥。"林女士,上次开的解郁和中汤服了几剂?"他边问边铺开诊垫,注意到她指甲前缘泛青,腕部皮肤干燥脱屑。
"喝了两周,胃里舒服多了,可上周和客户吵架后,突然觉得小腹坠胀,连走路都像坠着块石头。"林静姝解开腕表,露出腕脉——寸关脉沉弦如按弓弦,尺部细数。"还有......小便时总觉得涩痛,晚上洗澡时发现脐周皮肤粗糙得像鱼鳞,最近还冒出几颗红疙瘩,痒得厉害。"
岐大夫取来放大镜,细看她脐周皮肤:果然,局部皮肤色暗,毛孔粗大如甲错,左下腹隐约有结块,按之微痛。《金匮要略》的条文在脑中闪过:"诸痈肿、筋挛、骨痛,此皆寒气之肿,八风之变。"又忆起《灵枢·痈疽》篇:"营卫稽留于经脉之中,则血泣而不行,不行则卫气从之而不通,壅遏而不得行,故热。大热不止,热胜则肉腐,肉腐则为脓,故名曰痈。"
"林女士平时是不是总觉得胁肋胀痛?尤其生气后更明显?"岐大夫递上温茶,"夜里睡觉容易醒,醒了就很难再睡,还常觉得口苦?"
"您说得太准了。"林静姝放下茶杯,瓷杯底在竹席上洇出一圈水痕,"我做奢侈品买手十年了,表面风光,实则天天和客户、供应商周旋。去年查出胃溃疡后,先生让我转做培训,可上周带新人跑展会,她弄错了VIP客户的尺码,我急火攻心......"
第二章 怒潮下的暗礁
诊室外,雨珠顺着飞檐织成帘幕。岐大夫铺开《黄帝内经·灵枢》,指节轻叩"经脉篇"文字:"肝足厥阴之脉,起于大指丛毛之际......过阴器,抵小腹,挟胃,属肝,络胆......是动则病腰痛不可以俛仰,丈夫疝,妇人少腹肿。"
"林女士的病,根源在肝。"他取来狼毫笔,在水波纹信笺上画下肝经循行图,"肝主疏泄,喜条达而恶抑郁。您长期情志不遂,肝气郁结于下,如江河遇暗礁,水流瘀滞。初时只是胃脘痞闷,但肝气久郁化火,火邪灼伤下焦血络,就像枯木遇火,久则成炭。"
"可为什么会变成痈疡呢?"林静姝望着纸上跳动的墨线,仿佛看见体内翻涌的暗潮。
"《诸病源候论》说得清楚:'痈者,由六腑不和所生也;疽者,由五脏不调所生也。'肝属木,木郁则生火,火毒与气血搏结于小腹,日久成痈。您看——"岐大夫翻开《外科正宗》,指着"腹痈"条目,"书中言'腹痈者,生于小腹之间......初起腹中痛急,绕脐生疮,身皮甲错,呕恶不食',正与您的症状相合。"
林静姝听得冷汗涔涔:"难道我肚子里长了......"
"莫慌。"岐大夫语气和缓,"幸得您及时来诊,痈疽尚未成脓溃破。不过此病属外科范畴,需疡科大夫施针砭、敷药散。我先开三剂清肝化瘀汤为您铺路,明日可往仁济堂找周先生,他的'拔毒化坚膏'乃家传秘方,专攻下焦痈疡。"
第三章 本草里的火消石
砚台里的墨汁已半干,岐大夫提笔写下处方:
"君药取蒲公英三十克,《本草经疏》言其'主妇人乳痈肿',实则凡属热毒痈疡皆可用之,能清泻肝经实火,兼可利尿通淋(对应'小便涩痛')。臣以丹皮十二克、赤芍十克,丹皮泻血中伏火,赤芍散肝血瘀滞,二药合用,如釜底抽薪,解肝郁化火之困。"
"佐以柴胡九克、香附九克,柴胡为'肝胆之引经药',香附'解六郁、利三焦',二药疏肝理气,使气机条达。使以生甘草六克,清热解毒,调和诸药。全方清、通、疏、养四法并用,先清其火,再通其瘀,后疏其气,兼养其阴。"
林静姝看着药方上"蒲公英"三字,想起老家田埂上的小黄花:"这不是野菜吗?怎么能治这么重的病?"
岐大夫笑道:"《本草纲目》称蒲公英'乌须发,壮筋骨',其性至贱而功至伟。昔年薛立斋治乳痈,单用蒲公英捣烂敷之即愈。此药虽属草类,却有'白虎汤'之清热力,'承气汤'之通腑功,且不伤胃气,最宜肝郁化火之证。"
说罢,他从药柜取出晒干的蒲公英,让林静姝凑近闻:"您闻这气味,苦中带甘,寒而不凝,恰如春日清风,可散肝中郁火。"
第四章 铜砭下的冰融水
次日午后,林静姝准时出现在仁济堂。周大夫年过六旬,左手执铜砭,右手持羊脂玉盏,盏中盛着自配的金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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