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霓虹灯下的"红脸"访客
申城的夏夜,湿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晚上八点,岐仁堂的铜葫芦灯还亮着,药香混着窗外梧桐树的气息,在玻璃门内洇开一片沉静。岐大夫正收拾着药柜,指尖拂过标有"熟地"的抽屉,深褐色的药材泛着油润的光,忽然听见门上的铜铃"叮铃"一声,进来个穿白色T恤的年轻人。
"岐大夫,您还没歇呢?"小伙子声音有些喘,额头上全是汗,可细看脸色却异常红,两颧像涂了胭脂,连眼皮都透着点粉。他叫阿杰,在附近写字楼做策划,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却有些超乎寻常的"丰腴",T恤绷在肩上,显出圆滚滚的轮廓。
"刚想泡壶茶,你这脸色——"岐大夫示意他坐下,递过一杯温水,"怎么烧成这样?"
阿杰咕咚喝了两口,眉头皱得像打结的鞋带:"别提了!从上周开始就不对劲,白天对着电脑老觉得口渴,喝多少水都像浇在沙漠里,晚上躺床上浑身发烫,脸烧得像喝了二斤白酒。去楼下诊所看,那大夫说我血热,给放了血,又开了几包苦药,喝了三天,烧没退,现在胳膊腿儿跟灌了铅似的,早上起来嗓子里全是痰,黏糊糊的吐不完。"
他说话时,岐大夫已经搭上了他的脉。指下的脉象洪大如波涛,跳得飞快,可仔细辨去,那洪象来得猛,去得却虚浮,像擂鼓时鼓面绷得紧,内里却空了一块。再看舌苔,舌质红得发暗,舌苔却薄白而水滑,舌尖还有细密的裂纹。
"最近工作很忙?"岐大夫没直接回答,反而问起家常。
"忙啊!项目上线连着熬了几周夜,"阿杰抓了抓头发,"再说了,我这年纪,结了婚哪能不操心?房子贷款、老婆怀孕,哪样不压人?对了岐大夫,我跟您说,我跟我媳妇是大学刚毕业就结的婚,那时候我才二十二,算不算早?"
岐大夫放下脉枕,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二十二岁,按《黄帝内经》说,'男子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刚好是筋骨坚、肌肉满的年纪。可你这脉象,却像提前开了闸的水库——"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阿杰泛红的颧骨上,"听说你十四岁就..."
阿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岐大夫您也知道?我老家在乡下,那会儿确实早,十四岁就定了亲,虽然没马上圆房,但心里总装着事儿,加上后来进城打工,生活没个规律..."他声音低了下去,"是不是跟这有关系?"
二、被误读的"火象"与脾土之伤
诊所里静下来,只有墙上的老挂钟滴答作响。岐大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木窗,外面的霓虹光透过梧桐叶隙照进来,在阿杰通红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你看这盏灯,"岐大夫指着桌上的铜葫芦灯,"油足的时候,灯芯烧得透亮,光色温和;要是油快干了,灯芯就会爆火星,光也变得刺眼。你的身体,就像这盏缺了油的灯。"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线装书,翻开泛黄的书页:"《内经》讲'丈夫二八,肾气盛',二八就是十六岁,这时候肾精才充盛,就像地里的庄稼长够了时辰,才能饱满结实。你过早地耗散精气,就像禾苗刚灌浆就被掐了穗,底子没打牢。现在又连着熬夜,忧思劳神,这都是在'偷'肾里的那点元气。"
阿杰听得入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可我这明明是热啊,脸这么红,还口渴,那大夫说我血热,放血清火错在哪儿了?"
"错就错在只看到了'火',没看到为什么会有火。"岐大夫拿起桌上的脉枕,比划着解释,"你这脉洪数鼓指,乍看是热象,可洪脉来盛去衰,数而无力,这不是实火,是虚火。就像锅里的水快烧干了,火再旺也是虚旺,这时候该加水,不是把火吹得更猛。"
他站起身,走到药柜前,抽出"黄芪"和"党参"的抽屉,抓了一小把放在纸上:"那些清热药,好比是往火上浇冰水,当时好像压下去了,可冰化了之后,火反而烧得更旺,还把锅底(脾胃)给冻着了。你现在肢体倦怠、痰多,就是脾阳被伤了。脾属土,主运化水湿,脾阳一虚,水湿就像没疏通的河道,堵在体内化成痰,所以你才觉得嗓子黏、没力气。"
阿杰恍然大悟:"难怪我喝了药反而更累,吃饭也没胃口,原来不是火太大,是我身体里的'水'不够了,还把'锅'弄坏了!"
"对,这就叫'水浅不养龙,虚火上奔'。"岐大夫点点头,"龙雷之火,非实火也,乃阴虚则阳无所附,浮越于外。你看那些放血的地方,是不是颜色淡而不红?真正的血热,血应该是深红甚至紫黑的,你这是虚火浮越,血随气涌,看似火旺,实则根基动摇。"
三、六味培本与十全固堤:一场水火相济的调理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夜风吹进诊室,带着一丝凉意。岐大夫铺开宣纸,提笔蘸墨,边写边说:"治病如治水,既要补水,又要固堤。你这病,根源在肾水不足,标在虚火上浮,兼之脾土虚弱。得先把肾里的'水'补上,再把脾胃的'堤坝'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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