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仁堂医话:火神驱寒化鹤膝,大剂温通起沉疴
楔子:雨夜诊所的叩门声
云州市入秋后的第一个雨夜,凉意透骨。岐仁堂的铜门环被敲得山响时,岐伯年正对着案头的《伤寒论》批注。弟子小安刚推开半扇门,一股混杂着雨水和浓重酒气的风就卷了进来,裹挟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岐、岐大夫......救救我......"男人说话时牙关打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剧痛。他右膝屈着,左膝却直挺挺地撑着,整个人像个折了腿的稻草人,被搀扶着挪到诊床边。灯光下,那左膝肿得竟比冬瓜还大,裤管被撑得发亮,皮肤紧绷如鼓,偏偏不见半分红肿,只透着一种青白色的寒气。
"慢点说,先坐下。"岐伯年起身扶住他,指尖刚碰到膝盖外侧,男人就"嗷"地一声惨叫,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姓申,申立强,开了二十年货车,上个月刚退休......"他喘着粗气,雨水从花白的头发上滴下来,砸在青石板地上,"城里大小医院都跑遍了,说我这膝盖里'长了水',抽水、吃药、打那种止疼的针......都没用!昨晚疼得实在受不了,喝了半斤二锅头想麻木一下,结果更疼了,人家说再不好就得......就得把这条腿锯了......"
他没说"截肢"两个字,但那恐惧像冰锥一样扎在眼神里。岐伯年沉默着翻开他的裤腿,指尖轻轻叩击肿胀处——沉闷如鼓,毫无弹性。再看舌苔:淡红胖大,边有明显齿痕,舌下两条青筋像蚯蚓一样迂曲紫黯。脉象沉取弦紧,尺部尤其虚弱,指下感觉如同琴弦浸在冰水里,又硬又涩。
"申师傅,"岐伯年收回手,声音沉静,"你这病,在中医里叫'鹤膝风'。瞧这膝盖肿得像仙鹤的膝头,却不红不热,正是寒湿痰瘀堵在关节里了。"
第一章:寒凝骨缝如冰窖,痰瘀交结似铁箍
申立强猛地抬头:"鹤膝风?我听老家的老人说过,说是难治的老风湿?可我这疼起来跟刀割似的,夜里能把人疼醒,咋会是风湿呢?"
"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岐伯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线装的《黄帝内经》,翻到"痹论"篇,"你开了二十年货车,常年在驾驶室里坐着,膝盖对着空调风口,又常吃生冷解渴,风寒湿邪早就在骨缝里安了家。《灵枢》说'寒气胜者为痛痹',你这疼得厉害,就是寒邪太重。"
他指着申立强的膝盖:"你看这肿胀,皮色不变,按之不热,说明不是热毒,而是寒湿凝聚。就像冬天的河水,寒气重了就会结冰。你体内阳气不足,就像太阳不够暖,化不开这冰。时间久了,寒湿又会把气血困住,血行不畅就成了瘀,津液不化就成了痰,痰瘀和寒湿搅在一起,堵在关节缝里,就像拿铁箍把膝盖捆死了,能不疼吗?"
申立强听得愣住了:"难怪我总觉得膝盖里凉飕飕的,夏天都得盖着护膝。那大夫,您说这阳气不足,是哪儿的阳气?"
"肾为先天之本,主骨生髓;脾为后天之本,主运化水湿。"岐伯年走到脏腑图前,"你这病,根子在肾阳不足,脾阳也虚。肾阳就像人体的小太阳,肾阳不足,温煦不了骨头;脾阳不足,就化不掉这些寒湿痰浊。你看你这舌头胖大,有齿痕,就是脾虚湿盛的表现;舌下青筋紫黯,是瘀血阻滞。《金匮要略》说'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对付这种阴寒痼结的病,非大剂温阳散寒不可。"
小安端来温水,申立强喝了一口,嘴唇仍在发抖:"可我之前也吃过治风湿的中药,都是些羌活、独活、防风,喝了没啥用啊。"
"那是治外感风湿的药,好比扫院子的扫帚。"岐伯年微微一笑,"你这病是寒湿深伏骨缝,像地里冻了三尺厚的冰,普通的温药就像小火把,暖不透。得用大剂的辛热药,像熊熊烈火一样,把骨缝里的寒气都逼出来。这就叫'寒者热之,治寒以热',《内经》的治法总则。"
他走到药柜前,手指在抽屉上依次划过:"川乌、附子,是破沉寒痼冷的猛将,《神农本草经》说川乌'主中风,恶风,洗洗出汗,除寒湿痹',附子'主风寒咳逆邪气,温中,金疮,破症坚积聚'。这两味药搭配干姜,就是张仲景的四逆汤底子,能直补肾阳,把命门之火点起来。"
"麻黄、桂枝,像开路的先锋,"他继续说,"麻黄能开腠理,把骨缝里的寒气从毛孔带出来;桂枝通阳化气,能把阻滞的气血疏通开,就像给结冰的河道凿开缺口。细辛更是厉害,《本草纲目》说它'治痰饮咳喘,眼风泪下,风湿痹痛',能跟着麻桂深入经络,把寒湿一点点化掉。"
申立强看着岐伯年如数家珍,心里渐渐有了底气:"那这痰和瘀呢?咋化开?"
"薏苡仁、木瓜,是祛湿的能手,"岐伯年拿起两味药,一股清润的香气散开,"薏苡仁能利关节,除筋骨中邪气不仁;木瓜酸温,能祛湿舒筋,缓解痉挛。白芍配甘草,是张仲景的芍药甘草汤,能缓急止痛,你这膝盖疼得不能屈伸,全靠它放松筋肉。乳香、没药,是活血止痛的黄金搭档,能把关节里的瘀血化开,就像把堵塞的水管疏通。还有伸筋草、鸡血藤,专走经络,能让僵硬的关节重新灵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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