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大夫闻了闻尿壶,又按了按他的右胁:"《灵枢》说三焦'遍属三焦',是水液通道,您这是三焦水道被痰湿淤堵了。足少阳胆经'贯膈,络肝属胆',您喝酒伤了肝胆,又兼痰湿内阻,就像胆管里混了泥沙,胆汁排泄不畅,才会心口胀痛。"
他一边配药一边说:"柴胡、黄芩清少阳郁热,就像冲刷胆管里的'泥沙';桂枝、干姜温化寒湿,好比用热水融化管道里的油脂;瓜蒌根通利三焦,牡蛎软坚散结,这两味药能把您胁下的'痞结'化开。您看这方子,其实就是柴胡桂枝干姜汤,《伤寒论》里治'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您这小便黄、胁下痛,病机是一样的。"
王先生疑惑:"我这尿黄不是热证吗?怎么还用干姜这种热药?"岐大夫放下药秤,端起自己的茶碗:"您看这茶,泡久了水会浓会涩,可要是杯子里有冰块,茶水就更不容易倒出来。您体内既有郁热,又有寒湿,就像杯子里既有热茶又有冰碴,单纯清热会让'冰碴'更凝结,单纯温阳会让'热茶'更沸腾。所以得寒热并用,柴胡、黄芩清郁热,桂枝、干姜温寒湿,这叫'和法',就像调阴阳平衡。"
说到这里,他指着药柜上的《神农本草经》:"你看桂枝'主上气咳逆,结气喉痹,吐吸,利关节,补中益气',干姜'主胸满咳逆上气,温中,止血,出汗',这两味药温而不燥,既能化三焦的寒湿,又能助阳气化气行水,这样小便才能通利。瓜蒌根'主消渴,身热,烦满,大热',既能清热又能生津,配合牡蛎'除留热在关节',把郁热从里往外透。"
四、岐大夫的案头夜话
掌灯时分,徒弟研着墨,看岐大夫在医案上写道:"柴胡桂枝干姜汤,乃手足少阳同治之剂。足少阳胆主疏泄,手少阳三焦主决渎,二者同病,常见胆热脾寒、三焦郁滞。如李婶之胸胁满,晓雯之面疱,王先生之溲黄,虽症状各异,然病机皆属少阳枢机不利,兼三焦水液失司。"
"师父,"徒弟忍不住问,"梅国强教授说这方子是手足少阳同病,陈慎吾先生说有'阴证机转',到底怎么看?"岐大夫放下狼毫,望着窗外的月亮:"其实是一回事。手足少阳同病,病在半表半里,既有胆经郁热(阳),又有三焦虚寒(阴),这就是'阴证机转'。你看方中柴胡、黄芩清胆热,桂枝、干姜温三焦,瓜蒌根润燥,牡蛎散结,刚柔相济,寒热并用,正是调和手足少阳、平衡阴阳的妙方。"
他翻开《伤寒论》第147条:"你看原文'往来寒热心烦',这'往来寒热'就是少阳枢机不利,'心烦'是郁热上扰,'小便不利'是三焦不调,'但头汗出'是阳气不能外达,只能上越。李婶的半边身疼,晓雯的面部痤疮,王先生的胁痛溲黄,都是这个病机的不同表现。就像同一棵树上结的果子,形状不同,根子却一样。"
徒弟又问:"那为什么治痤疮也能用这方子?跟脾胃有关系吗?"岐大夫笑道:"当然有关系。脾属中焦,是三焦水液代谢的枢纽。少阳郁热容易克脾土,脾阳虚又容易生痰湿,这就是'脾寒胆热'。你看方中桂枝、干姜温脾阳,瓜蒌根、牡蛎清胆热,其实也在调脾胃。就像治水要同时疏通上下游,还要加固河堤,道理是一样的。"
这时,药房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李婶的儿子举着个食盒进来:"岐大夫,我妈喝了三服药,胸胁不堵了,小便也通利了,让我送点自家蒸的槐花包子。"岐大夫接过食盒,对徒弟说:"你看,方药对证,效如桴鼓。中医治病,关键在辨病机,不在辨病名。无论是《灵枢》说的手足少阳经,还是《伤寒论》说的少阳病,最终都要落到'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上。"
尾声:药香里的时光
夜深了,岐仁堂的药香混着槐花味飘出巷口。徒弟收拾药渣时,看见岐大夫在医案最后写道:"夫柴胡桂枝干姜汤,如春日之风,既解少阳之郁,又温三焦之寒;如秋日之雨,既清胆腑之热,又润脾土之燥。手足少阳,表里相应,一枢一渎,调则病愈。此非吾之私见,实《内经》'寒者热之,热者寒之,温者清之,清者温之'之活法也。"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着古老的医理。那面杏黄旗在夜风中舒展,旗角上的"岐"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分明,像一个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在药香里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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