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过药柜里的紫砂药煲:“你看这砂锅,土性敦厚,能调和诸药。煎药要用山泉水,若没有,自来水需静置一夜,去去漂白粉的燥性。文火慢煎三炷香,头煎取汁一碗,温服;二煎加沸水再煎,趁热倒入木盆,先熏后洗。”
张建国接过药方,指尖触到纸上的墨痕:“岐叔,这坐浴……咋个熏法?”
“讲究可多了,”岐大夫演示着,“药汁煎好后,用毛巾盖住盆口,露出肛门部位,先让药气熏蒸,待水温降至不烫手时,再坐进去泡一刻钟。就像春天的秧苗要沾露水,肛门的疮面得吸足药气。《外科精义》里说‘溻渍法,能疏导腠理,通调血脉’,道理就在这儿。”
阿远在一旁插嘴:“张师傅,我师父上次给李屠户治肛瘘,就是用这法子,他说熏的时候像千万根细针在通经络,舒服得很!”
五、三剂药里的气血轮回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岐仁堂的铜铃就响了。张建国几乎是蹦着进来的,手里提着两斤刚上市的蟠桃。“岐叔!神了!真是神了!”他说话时中气十足,再也不见前日的萎靡。
“坐下说,”岐大夫给他倒茶,见他舌苔已转薄白,舌质淡红,脉象和缓,“说说,怎么个神法?”
“头剂药喝下去,当天下午就觉得肛门没那么火烧火燎了,”张建国掰着手指头数,“晚上按您说的坐浴,那药气一熏,先是刺痒,后来就觉得一股凉气往里头钻,坠胀感顿时轻了大半。第二剂喝完,大便就顺畅了,虽然还有点血,但疼痛大减。今早起来,已经能平坐了!”
岐大夫翻看他的病历:“湿热渐去,气血渐和。但病根未除,还需再服两剂,巩固疗效。记住,病去如抽丝,切不可好了伤疤忘了疼。”
“记牢了!”张建国拍着大腿,“我昨儿就把车里的二锅头全扔了,现在改喝您说的决明子茶。跟货主吃饭,专点素炒豆芽,再也不啃酱肘子了。”
阿远在一旁笑道:“张师傅,我师父常说‘治痔如治水,必利其源’。您看那《脾胃论》里讲,‘脾胃为后天之本’,以后可不能再暴饮暴食了。”
“是是是,”张建国连连点头,“岐叔,您这止痛如神汤,咋就能内服外用都有效呢?”
岐大夫望着窗外抽芽的新绿,缓缓道:“中医治病,讲究‘内外相应’。这方子内服,是通过脾胃运化,让药力循经达病所;外用,是让药气直接作用于患处。就像治水,既疏通上游河道,又清理下游淤泥。《灵枢》说‘针所不为,灸之所宜’,汤药亦然,内服外用,各有其道。”
六、货车里的《本草》课
又过了半月,张建国开着货车来给岐大夫送山里的野蜂蜜。他撩起裤腿,精神矍铄:“岐叔,您看,完全好了!我现在每天早上喝碗小米粥,晚上睡前揉肚子,大便比钟表都准时。”
岐大夫见他面色红润,舌苔薄白,欣慰道:“记住,久坐伤肉,久立伤骨。跑长途时,每隔两时辰要下车活动,揉按足三里、承山穴,这都是防治痔疮的要穴。”
“哎,我现在车里备着您给画的穴位图,”张建国从驾驶座掏出个布包,里面除了罗盘、水壶,还有本翻得起毛的《本草纲目》简本,“您上次说的秦艽,我在秦岭服务区还真见着了,跟您药柜里的一个模样!”
阿远凑过去翻看:“张师傅,您还真学上了?”
“那是!”张建国咧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现在跟货主聊天,不说‘超载’‘油耗’了,改聊‘湿气’‘脾胃’。前儿在汉中,有个司机闹肚子,我还给他推荐了您说的‘焦三仙’呢!”
岐大夫闻言大笑,拈起一块野蜂蜜放入口中,甜润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窗外,老槐树的新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在药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碗止痛如神汤的故事,就像这漫山遍野的槐花,在西城根的街巷里,在南来北往的货车上,悄悄传扬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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