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仁堂里话喉疾,轻清一法透金声
秋分刚过,青云巷口的老槐树落了满地碎金。岐仁堂的木门轴吱呀转了半圈,小徒弟正蹲在门槛上翻晒陈皮,抬头看见个姑娘捂着脖子往里头闯,靛蓝色的直播专用卫衣上还印着亮闪闪的"宠粉无限"四个字。
"姑娘哪儿不舒服?"小徒弟赶紧起身,袖口沾着的橙皮屑簌簌往下掉。这姑娘他认得,是街口"云港优选"直播间的主播小林,前阵子总看见她举着手机在巷口拍陈阿婆剪纸,嗓子亮得像新开封的铜铃铛。
小林没应声,先对着门后的铜盆猛咳了几声,脸涨得通红,声音却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岐大夫在吗?我这嗓子......怕是要废了。"
里间的竹帘"哗啦"一声掀开,岐大夫背着双手走出来,青布长衫的下摆扫过药柜前的铜秤。他瞅着小林通红的眼角和紧抿的嘴唇,指节叩了叩诊桌:"坐。伸舌头我瞧瞧。"
小林依言照做,舌尖抵着上颚,露出半截红得发亮的舌苔。岐大夫捻着山羊胡凑近了看,又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她腕脉上,闭目凝神片刻,忽然开口:"夜里是不是咳得更凶?喉咙里总像有痰堵着,咳又咳不出来?"
"可不是嘛!"小林猛地直起身,哑声抱怨,"都快一个月了,起初以为是直播说太多话,买了胖大海泡水,越喝越觉得嗓子发紧。后来去药店拿了些含片,含着就舒服点,过会儿又哑得更厉害。昨晚直播带货,讲到一半突然咳得喘不上气,评论区都炸了,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小徒弟在一旁搭话:"林姐你是不知道,前儿周师傅家的小孙子也这样,咳起来像小猫打喷嚏,岐大夫就开了三副药,今儿早上还听见他在巷口唱儿歌呢。"
岐大夫抬手制止了小徒弟,目光落在小林敞开的卫衣领口:"最近是不是总熬夜?直播间的灯是不是开得特别亮?"
小林愣了愣:"您怎么知道?为了冲销量,我们团队最近都是播到后半夜,补光灯照着,脸上油光锃亮的,得不停地喝水......"
"问题就出在这儿。"岐大夫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在处方笺上悬而未落,"《黄帝内经》说'肺主气,司呼吸,开窍于鼻,喉为肺之门户'。你这嗓子,就像院子里那口井,井水就那么多,你白天不停地往外舀,夜里还不赶紧蓄水,井壁能不裂吗?再加上那补光灯照着,燥气从口鼻钻进肺里,痰热堵在喉咙,可不就哑了?"
小林听得直点头,又忍不住咳了几声:"那您看......我这还能好吗?再过半个月就是平台大促,我要是播不了,团队这半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岐大夫放下笔,转身从药柜里抽出几个小纸包。先打开一个,里面是些细长的麻黄,颜色黄中带褐;又打开一个,露出像小纺锤似的射干,断面带着淡淡的粉白纹路。"前贤有句话,'金空则鸣,金实则无声'。你这肺就像个铜钟,里头塞满了痰热,敲起来自然哑得难听。得先把这'实'给透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让小徒弟取来戥子,称了2克麻黄,又拣了5克射干,动作慢悠悠的,却分毫不差。"麻黄性温,能把肺里的郁气宣发出来,就像给闷着的屋子开扇窗;射干味苦,能往下清痰,好比用竹篙把井底的淤泥搅上来。这两味药搭着,一宣一降,正是《金匮要略》里说的'咳而上气,喉中有水鸡声,射干麻黄汤主之'的道理。"
小林听得入神,忘了咳嗽:"那水鸡声......是说像青蛙叫吗?我夜里咳起来,确实有呜呜的声音。"
"正是这个意思。"岐大夫又添了1.5克细辛,"这细辛能通窍,就像给堵塞的管道抹点润滑油。再加上桔梗、牛蒡子,都是轻浮的药,能顺着喉咙往上走,把痰热托出去。"他顿了顿,指着药柜最上层的木蝴蝶,"再加点这个,像不像蝴蝶翅膀?轻浮得很,专能治喉咙的毛病。"
小徒弟在一旁研墨,忍不住问:"师父,您开的药量都这么轻,能管用吗?上次街西头的王屠夫咳嗽,别的大夫开的药都比这多一半。"
岐大夫笑了,用毛笔尖点了点处方笺:"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你想想,喉咙在人体最上面,就像房檐上的瓦片,用大锤能修得好吗?得用轻巧的工具慢慢拂拭。《临证指南医案》里说,治肺要用轻浮的药,不能用重浊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一边说,一边写下处方:水炙麻黄2g,射干5g,细辛1.5g,甘草3g,桔梗3g,牛蒡子5g,薄荷2g(后下),锦灯笼5g,儿茶5g,青果核5g,木蝴蝶5g,灯心草1.5g。写完递给小林,"回去用砂锅煎,薄荷要最后五分钟再放,别用铁锅,会影响药效。"
小林接过处方,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药名,又有些犯愁:"岐大夫,这些药......苦不苦啊?我从小就怕喝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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