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山道如一条生满鳞片的巨蟒,在铅灰色山脊间扭曲盘桓。碎石嶙峋,荆棘丛生,越往深山行进,植被愈发稀疏,空气也变得寒冷而潮湿,倒悬的枯枝将最后一线天光绞碎成斑驳的光屑,树林深处阴影幢幢,仿佛潜伏着无数双窥伺的眼睛。安能清晰感受到寒意正顺着脊椎游走——随着海拔攀升,连苔藓都开始拒绝生长,只留下铁锈色的岩壁吞吐着湿冷雾气。
安紧紧跟在雷蒙德身后,小小的身影在粗犷的匪徒队伍中显得格外单薄。她沉默寡言,眼神却异常的专注,如同幼兽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枯枝败叶铺满地面,发出令人不安的窸窣声,腐烂的树木散发出潮湿的霉味,空气中还隐约飘散着一丝腥臭,那是变异生物留下的痕迹。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雷蒙德和他的手下似乎急于赶路,马蹄踏碎了山林的寂静,也惊起了林间栖息的鸟雀,它们发出惊恐的鸣叫,扑棱着翅膀飞向更加幽深之处。安默默地记下沿途的路径,每一颗奇特的树木,每一块突兀的岩石,都成为了她脑海中逃生路线的标记。几步步开外,雷蒙德斗篷上铜扣的反光时隐时现。这个独眼男人始终保持着精准的距离控制,既让安能看见队伍最前端的马匹扬蹄时掀起的腐叶,又确保她的逃跑路线被三个持弩手完全封锁。
环境越来越恶劣,原本还算平缓的山路变得陡峭崎岖,稍有不慎便会滑倒。空气中的雾气也越来越浓重,能见度极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行走在幽冥之中。树木的枝干扭曲怪异,如同无数只伸向天空的鬼爪,树皮上布满了瘤状突起,像是某种病变的征兆。就连原本灰暗的天空,也变得更加压抑,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天空中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中仿佛随时都会有什么倾塌下来。
讨伐队的士兵们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疲惫和饥饿侵蚀着他们的耐心,粗言秽语和抱怨声不绝于耳。几个手下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
“他娘的,这什么鬼地方,路越来越难走了。”
“是啊,这臭丫头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这山里除了石头就是烂树叶,连根鸟毛都看不到。”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雾气…是不是太浓了点?”
“闭嘴!”雷蒙德不耐烦地呵斥道, “少他娘的废话!跟着小向导走就是了!谁敢再啰嗦一句,老子割了他的舌头!” 他语气粗暴,充满了戾气,士兵们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出任何抱怨。
雷蒙德骑在马上,脸色阴沉,右眼不停地跳动,似乎也感受到了山林中潜藏的危险气息。他不停地催促队伍加快速度,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身后追赶着他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最后的余晖也被浓雾吞噬,树林中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雷蒙德不得不下令扎营,士兵们疲惫地卸下行囊,开始生火。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些许黑暗和寒冷,却无法驱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安默默地坐在篝火旁,背靠着一棵粗壮的古树,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她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眼神却在篝火映照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白天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雷蒙德的虚伪笑容,手下们的粗暴举动,以及队伍中弥漫的焦躁和不安,都让她更加确信,这伙人绝不是什么领主军队,而是一群亡命之徒。
尤其是雷蒙德腰间不经意间露出的那截暗红布料,上面绣着的双头蛇缠绕荆棘的标志,深深地印刻在安的脑海中。她终于回想起亚德里安牧师曾经给她讲过的故事,在那些泛黄的圣典残页中,她曾见过类似的图案,那是罪神的标记,是那些崇拜黑暗,亵渎神明的邪教徒的象征。牧师说过,那些人自称“纳罪教”,说既然神怜教会宣扬神怒是因为间万物皆有罪,与其忏悔赎罪,不如直接崇拜罪恶本身。这个组织由来已久,如今早已堕落成藏污纳垢之地,无数流寇和极端团体都借着这个名号作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凶恶程度丝毫不亚于邪魔野兽,是这片末世荒原上,最令人恐惧的存在之一。
安的心沉了下去,她终于明白,自己是羊入虎口,落入了一群比野兽更加危险的恶徒手中。她之所以自告奋勇带路,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她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这群匪徒,硬碰硬只会是死路一条。她提出带路,一是为了将这些人引离村庄,尽可能地保护爸爸妈妈和其他村民的安全,将这群恶狼引开,或许村庄还能有一线生机,因为她发现这伙人一直都很着急像是在躲着什么;二是她也想借着进山的机会,寻找一些可能治好老欧科的草药,深山老林中,或许还隐藏着一些希望。更重要的是,她盘算着,将这些人引到变异生物出没频繁的区域,借助山林的复杂地形和变异生物的袭击,制造混乱,或许能找到机会逃脱。但现在看来,她的计划,似乎充满了危险和变数。这群纳罪教徒,比她想象的更加狡猾和残忍,她一个小女孩,又如何能从他们手中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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