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市上空,沉甸甸的,仿佛吸饱了污浊的雨水和尚未散尽的硝烟。风从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掠过,卷起几片枯叶和印着“赵氏集团”字样的残破宣传单,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昔日车水马龙、象征着赵天雄财富与权势巅峰的赵氏集团总部大楼,此刻如同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大楼前,警戒线像一条刺眼的黄色伤疤,将围观的人群粗暴地隔开。蓝白相间的警灯无声地旋转着,将围观者脸上混杂着震惊、快意、茫然和贪婪的表情切割得光怪陆离。几辆印着“法院封查”字样的重型卡车粗暴地停在门口,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神情严肃地将一件件贴着封条的办公设备、成箱的文件搬上车。每一次沉重的关门声,都像是敲打在赵氏帝国残骸上的丧钟。
巨大的LED屏幕上,那个曾经轮番播放着赵天雄意气风发视察工地、接受采访画面的地方,此刻正无声地滚动着冰冷的白底黑字公告,像一份迟来的墓志铭:
“西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告:即日起,对西京赵氏集团及其关联公司名下所有资产(详见附件清单)进行查封、冻结。任何个人及单位不得擅自处置……”
“西京市公安局通告:犯罪嫌疑人赵天雄(男,52岁,西京赵氏集团董事长)因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非法经营罪、行贿罪、故意伤害罪……已被依法批准逮捕……”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议论。
“真倒了?这么快?”
“报应啊!强拆我舅舅家的时候那叫一个狠!”
“不知道那些楼盘会不会烂尾……”
“快看新闻!启明地产宣布接手赵氏几个核心项目了!”
程长赢站在街对面一栋写字楼高层的落地窗前,深灰色大衣的衣摆被窗缝渗入的冷风微微拂动。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身形挺拔,像一尊沉默的礁石,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静静地注视着下方那场盛大的崩塌。窗外的喧嚣和骚动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他自己平稳得几乎没有起伏的呼吸声。
他脸上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张扬或快意。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深邃的眼眸里映照着对面大楼闪烁的警灯和滚动公告的惨白光芒,如同寒潭倒映着燃烧的余烬。那光芒在他眼底跳跃,却点不燃一丝波澜。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或许才能从他紧抿的唇角,捕捉到一丝极淡、极冷、如同冰刃开锋般的锐利弧度。
苏晚晴推门进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略显急促的回响。她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米白色的风衣衬得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干练。她走到程长赢身侧,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对面那片狼藉的废墟,沉默了几秒。
“清点初步结果出来了。”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将那叠文件递到程长赢面前。“比我们预估的要……‘干净’不少。”
程长赢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接过了文件。指尖划过纸张边缘,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快速翻阅着,目光精准地掠过那些冗长的资产列表和复杂的法律文书,最终停留在几页用黄色荧光笔重点标注的摘要上。
“西郊物流园,土地性质清晰,无抵押,无纠纷。”他低声念出第一条,声音平静无波。
“东城在建的‘御景台’住宅项目,主体结构封顶,预售证齐全,银行监管账户资金基本完好,债务可控。”第二条。
“还有,”苏晚晴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市中心那三栋核心位置的优质写字楼,租约稳定,现金流充沛。以及……”她顿了顿,“云栖山8号别墅的产权,也干干净净地剥离出来了。”
程长赢翻页的手指微微一顿。云栖山8号,那个刚刚被搜查一空、埋葬了赵天雄最后疯狂的金山牢笼。他抬起眼,目光终于从窗外的废墟移开,落在苏晚晴脸上,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这么‘干净’?”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像一把无形的解剖刀。
苏晚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疲惫。“有人在帮他‘清理’。”她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赶在最后一刻,切断了大部分敏感关联。手法很专业,也很……急切。”
“急切?”程长赢重复了一遍,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他没有追问是谁在清理,仿佛答案早已了然于胸。他将那份标注着“干净”资产的摘要文件随手丢在旁边的办公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也好。省了我们不少麻烦。通知团队,优先接收这些。手续要快,但更要合规,不能留下任何尾巴。”
“明白。”苏晚晴点头,目光扫过桌上那份文件,又看向窗外,“那……其他的呢?那些涉黑的娱乐场所,那些产权混乱的烂尾项目,还有那些填不满债务窟窿的空壳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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