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暖风裹着紫藤花香掠过廊檐,林淡一行人沿着汉白玉甬道徐行,待最后一抹斜阳将太湖石染成蜜色时,终于游遍了整座西园。青瓦飞檐在暮色中勾勒出温柔的轮廓,林淡望着朱漆斑驳的园门,忽然心头一颤——这曲径通幽的布局、山水相映的格局,好似个缩小版的大观园?
他眯起眼睛远眺,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重檐,落在前方的楼阁上。那临水而建的楼阁前,几竿新竹正簌簌摇曳,恍惚间竟与书中描绘的潇湘馆的竹影重叠。"庄管事,"林淡抬手遥指,"在楼阁前遍植湘妃竹,此处就唤作潇湘馆吧。"
这话让崔夫人手中团扇微微一顿,她顺着林淡的指向望去,雕梁画栋间,几株翠竹已初现风骨。"淡哥儿是想将此处给曦儿住?"崔夫人眼角的细纹里漾开笑意。
林淡温声道:"夏日溽热,这处背山面湖,正是消暑佳地。我瞧遍全园,唯有此处最宜曦儿。"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游廊下玩耍的女童身上,夕阳给她藕荷色的裙裾镀上金边,像极了一朵在风里轻颤的海棠。
崔夫人眉间却笼上一丝忧虑:"前有修竹,后倚碧湖,景致确是绝佳,只是三间屋子会不会局促些?"她目光扫过楼阁南侧用连廊连接的厢房。
"祖母,我喜欢。"黛玉不知何时已提着裙边跑来,手腕上的银铃随着跑动叮咚作响。她仰起小脸,眼波比身后的湖水还要清亮,两颊泛着桃花般的红晕。
崔夫人眼底笑意更深:"曦儿喜欢便好,日后就将前面那间厢房也划给曦儿用。"
林淡望着雀跃的少女柔声道:"既是给曦儿的,不如由曦儿给那处取个名字?"
晚风忽然卷起黛玉鬓边碎发,她歪着头沉吟片刻,忽低低念道:"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却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惆怅。
林淡握着扇骨的手骤然收紧。这句诗像一记重锤敲在他心上——这分明是原着中黛玉的宿命谶语!他正要开口,却见黛玉忽而展眉轻笑:"瞧我,平白说这些丧气话。这般明媚春光里,哪容得下这般清冷句子?"她转眸望向新栽的竹丛,嫩黄的笋尖正奋力破土,"糁径落花犹片片,拂云新竹已离离。二叔叔,叫拂云阁可好?"
暮色中,少女的梨涡盛着最后的霞光,眼中流转的神采让林淡几乎落泪。那个本该终日以泪洗面的孤女,此刻却如破土的新笋般充满生机。他笑着点头,声音难得染上几分哽咽:"好,就叫拂云阁。我们曦儿取的名字,最是贴切不过。"
夕阳终于沉入西山,余晖将少女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淡望着那抹鲜活的身影蹦跳着跑向崔夫人,忽然觉得这数年的殚精竭虑都值得了。就算命运的丝线再细,也能织出新的锦绣。
――
暮春时节,林府南书房院中的梨花已谢了大半,零星的白色花瓣随风飘落在青石板上。林淡站在书房窗前,手中捏着那封从扬州加急送来的信笺,眉头紧锁。信纸上的墨迹因长途奔波已有些晕染,但林如海那熟悉的笔迹依然清晰可辨:"务必留黛玉在京,吾身边恐有不测..."
"二爷,夫人请您过去。"小厮在门外轻声禀报,小厮惊醒了沉思中的林淡。
他一面穿过垂花门,一面想着自接到户部任职文书以来,他虽为正式入户部参政,但朝堂的消息可是没少听说。
看似平静的京城已然是暗潮汹涌。前几日忠顺王爷亲率人马封锁了工部库房,几大箱账册全部被抬进了户部,忠顺亲王放言,要查工部十五年来的所有银款,若有贪污定倒追三代严惩不贷。
盯着荣国府的武三来报,贾政近日频繁出入北境王府,武三还说他察觉荣国府应该是派人南下了,只是还未拿到证据。对于荣国府的消息,林淡向来秉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信念,况且盯梢又不是判案,没证据不代表没发生。
不知是不是林淡过于草木皆兵了,觉得自家府上都让人盯上了。
“三日后启程回苏,可要带曦儿同往?”崔夫人问道。
林淡正在为此事忧心:“若带黛玉回苏州,违背了如海兄的嘱托。若不带,这身边没人我又怎么放心?"林淡叹气,他怕林如海还没说服贾敏,可这话又不好告诉母亲,毕竟母亲并不知道林如海夫妇可能不是一条心。他忽而苦笑,若在现代,视频通话里三言两语便能问清状况,哪用这般瞻前顾后?
正思忖间,脚步声由远及近,林泽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娘!二淡!"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不过照看曦儿两月,你们这般倒像我是那粗心的刽子手!生意场上我哪次不是滴水不漏?"
崔夫人将绣帕往膝头一放,目光如炬:"前日你库房漏了两箱绸缎,还是账房先生连夜补救。曦儿身子娇弱,你又是个粗心的,我怎能放心?"林淡见兄长涨红了脸要辩解,连忙打圆场:"大哥整日周旋商海,难免顾此失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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