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家的被烫得生疼,却不敢动弹,只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此刻才猛然惊觉——此事确实蹊跷!若姑太太真的去世,按礼制,荣国府至少该派个正经主子来主持丧仪;即便是接表小姐进京,也不该只派几个二等仆妇。可当初传话的,分明是王夫人身边的心腹周瑞家的,说是老太太的意思,她们哪敢多问?领了银子船只奉命行事而已。
可眼下姑太太虽然看着脸色不佳,却实打实的还活着,这番责问,莫说被派来的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有大主意之人,如今理亏,被这一番责问,一下子慌了神,不知如何答话。
见众人神色慌乱,贾敏心中已然明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气,冷冷道:"寒鹭,把这些人全部扣下!等老爷回来,我要上书状告荣国府欺上瞒下,连国礼、家礼都不顾了!"
寒鹭立刻唤来家丁,将这一行十几人全部押了下去。好在林府新搬的七进大宅院落众多,若还在从前的巡盐御史府,这些人怕是要被关进大牢了。
待人都被带走,贾敏强撑的气势瞬间垮了下来。她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咳在了帕子上。寒鹭大惊,连忙端来热茶:"太太,您千万保重身子啊!"
贾敏接过茶盏,手指微微发抖。她心中雪亮——此事若无母亲默许,底下人绝不敢如此行事。可她想不通,为何连自己的"死讯",荣国府都不愿派个亲人来看最后一眼?
想着想着,贾敏扯出一丝苦笑,想不通又能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既如此,也别怪他不顾母女情分,不将荣国府闹得没有宁日,也枉费了他们的一番心意不是?贾敏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荣国府还没用她闹,如今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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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窗棂透进几缕午后的阳光,映在贾母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她斜倚在紫檀木的罗汉榻上,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眉头却微微蹙起。鸳鸯站在一旁,轻轻为她打着扇,却见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开口道:
"听说老大又纳了一房妾?"
这话一出,屋内伺候的丫鬟们顿时屏息凝神,连扇子都停了。邢夫人原本正低头喝茶,闻言手指一僵,茶盏里的水微微晃了晃。她缓缓放下茶盏,脸上挤出一丝笑:"老太太消息灵通,不过是个丫头抬上来的,算不得什么正经姨娘。"
贾母冷哼一声,佛珠重重地往炕桌上一搁:"老大年纪也不小了,还这般不知收敛!你身为正室,也不劝着些?"
暖阁里静得能听见自鸣钟的滴答声。往常总堆着笑脸的邢夫人,此刻却垂着眼皮,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纹丝不动。
若是往日,邢夫人必定唯唯诺诺地认错,可今日她却反常地抬起了头,攥紧帕子的手指泛白,抬眼时嘴角那抹恭顺的笑意已褪得干净,眼神直直地看向贾母,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老太太,这原是我们大房院子里的事。大老爷不过是纳了个丫头,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让您这般操心?"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对面端坐的王夫人,"我倒想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专程跑到您跟前嚼舌根?"
贾母一怔,愕然抬眼,显然没料到邢夫人竟敢顶撞自己。她脸色一沉,声音陡然拔高:"你这是什么话?我是这府里的老祖宗,难道连过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了?"
邢夫人冷笑一声,索性站了起来。她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绣金线的对襟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她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王夫人那张故作无辜的脸上:
"老太太,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可今日既然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怕撕破脸了。"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我家老爷才是这荣国府的嫡长子,袭爵的也是他。可如今正房住的是谁?荣禧堂是谁在当家?我们大房被挤到马棚旁边的小院里,这么多年忍气吞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贾母气得手指发抖,猛地一拍炕桌:"反了!反了!你怎么同我说话呢?"
邢夫人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语气平静得可怕:"老太太,我说的句句都是实情。若真要闹大了,堂堂国公府让二房当家,传出去就算圣上不计较,可那些御史们会怎么说?满京城的人会怎么看?到时候,旁人只会说您这个老太太糊涂,偏疼幼子,可不会有人说我们大房半个不字!"
说完,邢夫人竟不等贾母发话,转身就走。绣花鞋踩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贾母的心上。
"你、你......"贾母指着她的背影,一口气没上来,脸色瞬间煞白。鸳鸯吓得连忙上前,从荷包里倒出几粒安神丸,就着温水喂贾母服下。好一会儿,老太太才缓过气来,却仍是浑身发抖:
"去!把那个不孝子给我叫来!"
贾母攥着鸳鸯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眼神死死盯着东院的方向:“还有琏儿和凤丫头,都给我叫来!”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我倒要问问,这荣国府上下眼中是不是已经没有我了!”
房内乱作一团。小丫鬟们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传话,自鸣钟的指针划过未时三刻,西斜的太阳将窗棂割成碎片。
而此时的邢夫人,已经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院门,阳光照在她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王夫人站在一旁,脸上虽带着担忧老太太的神色,却未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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