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层无形的茧,将骨科病房区裹得密不透风。三玖坐在丁子轩病床边,看着物理治疗师将他的脚踝固定在牵引架上,少年后颈渗出的汗珠滴在蓝色治疗单上,晕开深色的圆点。距离钢管坠落已过去两周,他背部的伤口结痂成蜿蜒的红痕,像道未愈合的战国刀疤。
"再来一次,丁子轩同学。"治疗师的声音冷静无波,按下仪器上的按钮,牵引架缓缓升起。丁子轩的身体瞬间绷紧,指节攥住床单发出"嘶"的声响,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三玖下意识地伸手想按住他的肩,却被治疗师拦住:"家属请不要干扰治疗。"
监护仪的电子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每一次起伏都对应着丁子轩强忍的痛楚。三玖想起昨夜偷看到的CT片——第三腰椎处的金属固定器像枚冰冷的勋章,嵌在泛白的骨骼间。她偷偷擦掉眼泪,将保温桶里的味噌汤往前推了推,那是她今早五点起床熬的,里面放了丁子轩最爱的裙带菜。
"三玖,"丁子轩突然开口,声音因疼痛而发颤,"别难过。"他转过头,汗水浸湿的刘海贴在额角,却努力挤出笑容,"你看,我都能自己抬腿了。"治疗师松开牵引架的瞬间,他的右腿无力地垂下,溅起的汗滴落在三玖手背上,比消毒水更冰冷。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二乃探进头来,红色指甲敲着门框:"喂,该做肌力训练了。"她身后跟着四叶和五月,一花摇着折扇挡住半张脸,眼神却落在丁子轩苍白的唇上。四叶抱着个巨大的兔子玩偶,那是她用零花钱买的,说"兔子的腿很有力,丁子轩学长摸摸就会好"。
肌力训练垫铺在病房中央,丁子轩在治疗师的帮助下慢慢坐起,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背部的神经。三玖跪在垫子旁,双手虚悬在他腰侧,生怕他摔倒。当他终于坐稳时,额角的汗珠已汇成小溪,滴在三玖的手背上。
"做得很好。"治疗师递过弹力带,"现在练习核心肌群。"丁子轩接过弹力带的手微微发抖,三玖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手腕,比两周前瘦了至少一圈。二乃突然蹲下来,抓住弹力带另一端:"喂,本小姐陪你练!要是连我都拉不过,以后别想再牵三玖的手!"
四叶立刻跟着蹲下:"我也来!丁子轩学长加油!"五月推了推眼镜,拿出手机计时:"根据肌肉耐力测试标准,每组需坚持30秒。"一花摇着折扇站在一旁,适时递过毛巾:"别勉强,我们都在呢。"
弹力带的张力让丁子轩的手臂肌肉贲起,背部的伤口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咬紧牙关,视线却始终落在三玖身上。少女跪坐在垫子上,白梅发饰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眼里的担忧像潮水般涌来。他想起事故当天,她校服裙上的血迹,想起她在急诊室外苍白的脸,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将弹力带拉到了极限。
"好了!可以了!"治疗师连忙叫停,"过度训练会损伤肌肉。"丁子轩松开弹力带,手臂无力地垂下,却对三玖露出笑容:"你看,我很强吧。"三玖别过脸,偷偷抹掉眼泪,却被丁子轩握住手腕:"不许哭,我答应过你要去伊豆看星星的。"
中午时分,中野父亲提着保温桶来到病房,白大褂口袋里露出X光片的一角。他将味增汤递给三玖,目光落在丁子轩床头的病历单上,眉头微蹙:"恢复进度比预期慢。"丁子轩坐直身体,背脊挺得笔直,像面对长官的士兵:"对不起,叔叔,我会努力的。"
"跟你没关系。"中野父亲拉开椅子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这是美国最新的干细胞治疗文献,我托人弄到的。"三玖凑过去看,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间,"脊髓损伤修复"的字样格外醒目。丁子轩拿起资料的手微微颤抖,指腹触到父亲掌心的手术疤痕——那是零奈去世时留下的,此刻却传递着温暖的力量。
"谢谢叔叔。"丁子轩的声音有些哽咽。中野父亲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生硬却带着暖意。三玖想起昨夜父亲在书房查资料到凌晨,书桌上铺满了医学文献和丁子轩的病历复印件,突然觉得眼前的父亲不再是那个只会穿白大褂的医生,而是个愿意为女儿的爱人拼尽全力的父亲。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复健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丁子轩扶着平行杠练习站立,每一次重心的转移都让他额头冒汗。三玖站在他身后,双手虚环在他腰侧,却不敢真的触碰。治疗师拿着步态分析器跟在旁边,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注意膝盖角度,"治疗师用教鞭点着他的腿,"想象自己在走平衡木。"丁子轩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身体却猛地一晃。三玖下意识地想抱住他,却被他用眼神制止。少年重新站稳,额角的汗珠滴在平行杠上,砸出细小的水花。
"丁子轩学长好厉害!"四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五姐妹挤在复健室门口,二乃嘴里叼着棒棒糖,眼神却紧紧盯着丁子轩的每一步。一花摇着折扇,扇骨上的上杉谦信画像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五月推了推眼镜,拿着笔记本记录他的步幅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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