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的铜锣敲过三遍,醉云楼的雕花木门吱呀闭合,将满室喧嚣关在门内。
刘备立在二楼栏杆边,望着楼下渐次散去的车马,嘴角还挂着方才的笑意——王楷的三千贯,李术的四千贯,最紧要的是糜竺那一万贯,足够支撑医馆再撑三个月,足够请十个游方郎中来治疫,足够让彭城城外那些咳得喘不上气的百姓喝上热药汤。
"玄德公。"陈子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露未干的凉意。
他手里攥着半卷竹帛,指尖在"王楷李术"几个名字上轻轻叩着,"方才散席时,王楷的随从扶他上车,我瞧见他靴底沾着当铺的碎纸——是当票。"
刘备的笑意顿了顿,转身时袍角扫过案几上的茶盏:"当铺?
王楷在东海有三个盐庄子,去年还捐过粮......"
"李术的马车车轴偏了。"陈子元展开竹帛,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户的进项出项,"他那盐庄子的船去年在泗水翻了三艘,赔了三千贯;王楷的布庄被山匪劫过两次,欠着织户的工钱。
方才他说捐三千贯时,右手一直在抖——不是激动,是攥着袖中当票的缘故。"
刘备的手指捏紧栏杆,指节泛白。
楼下王楷的马车正碾过青石板,车帘掀开条缝,他看见王楷用帕子擦汗,帕子边角磨得发毛,哪里是从前那个顿顿要吃鹿肉的富贾模样?
"去查。"刘备的声音沉下来,"查这二十户捐钱的,有多少是打肿脸充胖子。"
子时三刻,典恶来的亲卫押着个灰衣汉子撞开陈子元的书房门。
汉子怀里掉出几卷账本,墨迹未干的数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王楷的盐庄子去年净亏五千贯,李术的布庄欠着七百贯债,连陈珪族中最富庶的陈登,账上也只剩八百贯现银。
"军师。"典恶来抹了把脸上的血,"这是陈珪家的账房,说这些数都是照着主家意思做的虚账。"
陈子元的木簪在案上敲出轻响。
他想起宴席上陈珪挑得老高的眉毛,想起那些人望着糜竺时又嫉又恨的眼神——原来不是攀比,是被迫。
徐州豪族本就不服刘备这个"外来的州牧",捐钱捐少了要被骂"不恤百姓",捐多了便要伤筋动骨。
他们原想借这场捐献会逼刘备难堪:要么收了钱寒了豪族的心,要么不收钱失了百姓的望。
"备知错了。"次日辰时,刘备站在州牧府的演武场上,望着台下站得东倒西歪的豪商们,声音里带着哑,"昨日某只想着百姓等钱救命,却忘了诸位也有难处。"他转身对糜竺一揖,"子仲捐的一万贯,某替徐州百姓受了;但王使君、李使君这些......"他指了指台下脸色发白的众人,"捐多少,随诸位心意。
若有难处,某这里还有三千贯官银,可借与诸位周转。"
王楷的胖脸瞬间红了,他踉跄着上前两步,扑通跪在青石板上:"刘使君......王某的盐庄子,下月就能回本......"
李术的喉头动了动,突然抹起眼睛:"李某那布庄的织户,昨日还说要凑钱给使君送锦旗......"
陈珪站在人群最后,手里的象牙扳指转得飞快。
他望着刘备扶起王楷时泛红的眼眶,望着陈子元站在廊下垂眸翻账本的模样,忽然觉得后颈发凉——这刘备哪里是只会哭的仁德君子?
分明是借这场捐献会,把豪族的底摸了个透,又用"借钱"的由头,把人心结结实实拴在了自己身上。
"公珪兄可是嫌某的官银利息太高?"刘备的声音突然飘过来,带着点调侃的笑。
陈珪慌忙摇头,却见刘备已经转向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待疫情过了,某要在城门口立两块碑——一块刻捐钱的义士,一块刻受助的百姓。
让后世子孙都看看,这徐州城的人心,是怎么拧成一股绳的!"
演武场上爆发出欢呼。
王楷抹着泪喊"刘使君万代",李术举着拳头喊"愿为使君效死",连几个原本板着脸的老士族,也跟着红了眼眶。
陈子元站在廊下,望着这一幕,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木簪。
松木香混着远处医馆飘来的药香,在风里散成一片。
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便见简雍举着个泥封的竹筒,眉眼笑得像弯月:"军师,临淄来的信。"
竹筒上的火漆印着"孙"字,是孙乾从北海送来的。
陈子元拆信的手顿了顿——信里没提军情,只说临淄府的桃花开了,孙乾替他相看了处院子,说"适合办喜宴"。
风从泗水河畔吹过来,卷起信纸上的墨迹。
陈子元望着远处渐散的人群,望着刘备被众人簇拥着往医馆去的背影,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他将信重新塞进竹筒,转身往账房走去——今日要核完二十户的借契,明日要去医馆看新到的药材,后日......后日或许该让简雍去临淄挑几坛好酒。
毕竟,有些事,是该提前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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