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张某有个直话。"张济突然抬头,"若我降了刘备,我的兵还归我带吗?
我的地盘还归我管吗?"
陈子元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轻轻推过案去。
绢上的墨迹未干,是刘备的亲笔:"河东诸事,悉听张将军调遣;所部编制,一概如旧。"
"就这么简单?"张济的手悬在黄绢上方,不敢碰。
"不简单。"贾羽替他接了话,"使君肯把实权交到外姓人手里,这份胸襟,曹操没有,袁绍没有,吕布更没有。"他转向陈子元,"先生,张某若今日应了,明日曹操的兵就会杀到河东边界——使君能挡吗?"
陈子元望着帐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刘"字旗,轻声道:"使君已让翼德带一万步卒驻在壶关,云长的水军正沿汾水北上。
三日后,子龙的三千白马义从会替将军守雁门关。"他顿了顿,"至于曹操...使君说,他若敢动河东一草一木,就用他去年抢的兖州粮,喂饱咱们的兵。"
张济突然抓起黄绢塞进怀里,狼首刀"呛啷"入鞘:"好!
张某今日就写降表——"他话音未落,帐帘被猛地掀开,张绣扛着枪冲进来,脸上红得像喝了酒:"叔父!
赵将军说要教我枪里的'盘云势',他的银枪比我的轻,可使起来......"
"闭嘴!"张济笑着骂了一句,转头对陈子元道,"先生,张某有个不情之请——明日我带三千精骑,随先生去新野。
我要亲眼看看,使君的营寨是不是真如你说的,兵卒能和将军同锅吃饭。"
陈子元站起身,青衫在炭火前泛起暖光:"使君的营寨,连马厩里的草料都是分三份称的——战马一份,伤兵一份,百姓一份。
将军看过便知,那里没有'降将',只有'兄弟'。"
帐外的月光漫进来,照见张济腰间的狼首刀,刀鞘上的铜钉闪着温润的光。
贾羽摇着扇子,望着陈子元青衫上晃动的烛影,轻声道:"将军,您看这月光像什么?"
张济抬头,月光正落在黄绢上刘备的署名处:"像...像块玉。"
"对。"贾羽的扇尖点了点黄绢,"使君的心,就像块玉——看着温吞,可真要碎了...能割开所有算计。"
陈子元望着帐外的星空,想起刘备昨日在新野城楼上说的话:"元直,孤要的不是天下地图上多块红,是这乱世里多群肯把后背交出去的人。"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突然咳嗽起来,赵云的身影立刻出现在帐口,手里端着热粥。
张济看着这一幕,突然笑出了声。
他拍了拍贾羽的肩,又看了看还在跟太史慈比臂力的张绣,对陈子元道:"先生,明日我带的三千骑,有八百是跟着我从凉州杀出来的老兵。
您说...使君能容他们吗?"
陈子元接过赵云递来的粥,暖意从掌心直窜到眼眶:"使君说,他的营寨,容得下所有想活成个人的人。"帐外突然传来张绣的欢呼声,混着赵云"枪尖要沉"的低喝。
张济的问题悬在炭火上方,被这声动静烫得发颤。
陈子元放下粥碗,指节抵着案几,指腹蹭过黄绢边缘刘备的墨迹——那是他亲手研的墨,带着松烟的苦香。
"将军问曹操,不如先问使君。"陈子元抬眼时,眼底的青影被烛火镀了层暖光,"使君要的是能挡曹操的河东,不是能养私兵的河东。"他从袖中抽出另一卷竹简,封泥上"左将军府"的印戳还沾着新泥,"这是使君昨夜写的军制条令:凡归编之部,粮秣由军部统一调配,战功按首级、护民、拓土分三等计——您的三千精骑,会是'骁骑营',您任主将,秩比偏将军。"
张济的狼首刀在案上划出半道白痕:"那我的八百凉州老兵呢?"
"编入骁骑营。"陈子元指尖点了点竹简第三行,"但需与其他部曲混编。"他顿了顿,"使君说,私兵如痈疽,看着护主,久了会烂到骨头里。"
帐中温度骤降。
贾羽的鹅毛扇"啪"地合起,扇骨上的红漆擦过案面,像道血痕:"先生好手段。
混编之后,老兵与新卒互相牵制,将军对旧部的掌控...怕是要打对折。"他眯起眼,眼角的笑纹绷成刀线,"这到底是纳降,还是削权?"
张济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扯过案上的狼首刀,刀鞘在掌心磨出红印——这刀跟了他十年,刀鞘内侧还留着长子小时候用炭笔涂的小马。
昨夜他翻出旧衣箱,找到妻子临终前塞给他的平安符,绣着"渡河"二字,针脚歪歪扭扭。
他原想着归降后,让八百老兵守着雁门关,离老家近点,能时常望一望河西的月亮。
"文和说的是。"张济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张某的兵,是从凉州沙地里爬出来的。
他们跟着我,不是图官,是图个'有我在,就饿不死'。"他拍了拍刀鞘,"若连这点底气都没了...张某拿什么跟他们说'跟我投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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