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元沉默片刻,突然起身走向帐帘。
他掀开一角,月光泼进来,照见张绣正踮脚够赵云的银枪——那杆枪被赵云举得老高,少年跳起来时,腰间的狼首短刀撞在甲叶上,叮当作响。
"将军看那孩子。"陈子元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他扛着比人高的枪冲进来时,眼里有光。
可若您的兵,人人都只认您这杆狼首刀,不认使君的'义'字旗..."他放下帐帘,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碎光,"曹操的青州兵为什么能横扫兖州?
因为他们只认曹孟德。
袁绍的河北军为什么总窝里斗?
因为每个将军都有自己的'袁家军'。"
贾羽的扇骨在掌心转了半圈:"先生是说,使君要的是'刘家军'?"
"是'天下人的军'。"陈子元坐回胡床,从怀中摸出块碎玉——正是刘备赠的那方玉珏,"使君在平原县时,有个老兵偷了百姓半袋米。
按军法当斩,可那老兵哭着说家里有瞎眼老娘。
使君亲自背了半袋米去老兵家,对老太太说'您儿子的命,我拿半袋米换'。
后来那老兵战死在博望坡,临终前喊的是'护使君',不是'护我家'。"
张济的手指松开狼首刀,指腹轻轻抚过黄绢上"悉听调遣"四个字。
他想起三天前在雁门关,有个小兵冻掉了两根脚趾,是他亲手给他裹的布。
那小兵疼得直抽气,却还笑着说"将军的手比我娘暖"。
若混编之后,这小兵归了别的校尉管...他突然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怕。
"先生,张某再问一句。"他抓起案上的军制竹简,竹简边角硌得掌心生疼,"若我应了,你能保我的兵,在使君帐下...还是人?"
陈子元伸手按住他手背。
那双手很凉,骨节突出,像攥过无数竹简的笔杆:"使君的兵册上,每个名字后面都写着籍贯、家口、特长。
他能叫出前军校尉的乳名,知道右营火头军的儿子会背《论语》。"他指腹蹭过张济甲胄上的箭痕,"您这道伤,是上个月十五在黑风口被匈奴射的吧?
使君说,要给所有边军多配皮甲,尤其是肩颈——他连这个都记着。"
贾羽突然轻笑一声,扇尖挑起军制竹简:"好个'记着'。
先生把使君的仁德都磨成了针,扎进这军制里。"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蜜的刀,"可张某若不应呢?
曹操的信里说,只要张某斩了先生,河东七县归张某自治,还许了个'镇北将军'的头衔。"
帐外的笑声戛然而止。
赵云的银枪尖"当"地戳进土里,张绣的惊呼声撞在帐布上,又弹回来砸在人心口。
张济的狼首刀"呛啷"落地,刀身映着贾羽的脸——那是他最信任的谋士,此刻眼里却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
"文和!"张济的声音发颤。
他想起十年前在凉州,饥荒时贾羽把最后半块饼塞给他,自己啃树皮啃到吐;想起去年李傕要杀他,是贾羽连夜伪造军报,说匈奴打过来了。
这个总眯着眼睛笑的老头,是他的半条命。
贾羽却没看他,只盯着陈子元:"先生说使君容得下所有想活成个人的人。
可张某若不降,您会怎么做?"
陈子元弯腰拾起狼首刀,刀柄上还留着张济掌心的温度。
他将刀轻轻推回案上,刀鞘上的铜钉在烛火下泛着暖光:"使君说,这世上没有非杀不可的人,只有非守不可的义。"他指了指帐外,"您看,子龙和绣儿还在比枪,慈航(太史慈字)在教他掷戟——他们不知道帐里说什么,只知道对方是兄弟。"
张济突然起身推开帐帘。
月光漫进来,照见赵云正单膝跪地,给张绣调整枪杆的握法;太史慈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戟法的路线图。
张绣的黑甲上落了层薄霜,却笑得露出白牙,像块晒透的红土。
"文和,你记得吗?"张济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咱们在凉州时,总说'等天下太平了,要让孩子们不用扛枪'。"他转身时,眼角的泪被月光冻成晶亮的点,"现在有个人说,他要带咱们走到那个太平,哪怕得先拆了咱们的枪。"
贾羽的扇骨"咔"地断了一根。
他低头盯着断裂的扇骨,突然笑出声:"将军这话说得,倒像我教你的。"他抬头时,眼角的笑纹又软了下来,"使君的军制...我替将军应了。
但有个条件——"他指了指陈子元,"先生得教张某的兵认'义'字,就像教绣儿认枪尖。"
陈子元刚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探马掀帘而入,马蹄铁在地上敲出火星:"报!
曹操部将乐进率五千步骑,已过虎牢关!"
张济的手猛地按在狼首刀上,刀鞘撞得案几乱晃。
贾羽的断扇骨扎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军制竹简上,像朵小红花。
"先生。"张济盯着陈子元腰间的玉珏,"张某要见使君。现在。"
陈子元摸了摸发烫的玉珏——那是刘备的温度。
他看向贾羽,见那老头正用断扇骨在血珠旁画圈,圈里歪歪扭扭写着"夜访"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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