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对关羽拱了拱手:"云长,益德,改革的事,明日再议如何?"
关羽盯着阿九腰间的令牌,突然冷笑一声:"丞相的暗卫,比咱们的斥候还快。"他抓起佩剑往外走,铠甲擦过门框,留下道深痕,"明日?
明日军部要是敢卡我荆州的粮草——"
"云长!"刘备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冕冠已摘了,只戴顶青布冠,像当年在新野村头。"子元的心思,我明白。"他走过来,拍了拍关羽的肩,"当年你在土山约三事,说'但知刘使君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也要投'。
今日这改革,便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安心说这句话。"
关羽的肩膀松了松,闷声应了句"知道",却没看刘备,只盯着自己的靴子。
张飞把茶盏碎片捡起来,突然扔到炭盆里,火星噼啪炸响:"行吧,反正你俩商量的事,老子向来拗不过。"他撞开阿九往外走,经过陈子元时低声道:"但要是哪天你坑了陛下——"
"益德!"刘备笑着摇头,转头对陈子元使了个眼色。
陈子元跟着阿九走到廊下,寒风卷着残雪灌进领口,阿九的声音压得极低:"成都传来消息,刘璋今日晨起便在城头挂起'蜀汉'旗号,说陛下是乱臣,要召天下共讨。"
陈子元望着演武场方向,那里的玄旗还在飘,可更南边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
他摸了摸怀里的信笺,法正的字迹在体温下有些发软,像块要化的血玉。
"去把政务院的快马调三匹。"他对阿九说,"告诉成都暗桩,无论如何,保法孝直的头。"
阿九领命跑开,靴底碾碎积雪的声音里,陈子元听见远处传来报更声——未时三刻,正是刘璋在成都城头挂旗的时辰。
临淄城的更鼓声刚敲过未时四刻,陈子元的玄色官靴便碾着未化的积雪冲进了宣德殿。
殿内龙涎香混着新烧的炭气,刘备正对着案上摊开的《汉仪注》发呆,冕冠随意搁在烛台旁,珠旒被热气烘得微蜷,像条蔫了的金链子。
"陛下,成都飞骑又送了三封急报。"陈子元将信笺往案上一摊,最上面那封还沾着马蹄泥,"刘璋不仅挂了'蜀汉'旗,还命人在城门口斩了三个举'汉'字幡的老卒,首级悬在谯楼——"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其中一个是当年在绵竹给咱们送过军粮的王老汉。"
刘备的手指在《汉仪注》上划出道折痕。
他盯着信里"乱臣贼子"四个血字,忽然抓起案头的玉玺往桌上一磕,青铜螭虎撞出脆响:"当年我入蜀时,他刘璋跪在涪城门口,拉着我的手说'同宗同脉,共保汉室'。"他抓起信笺的手在发抖,"现在倒好,敢用'蜀汉'压我的'汉'!"
殿外突然传来甲胄摩擦声,关羽掀帘而入,腰间的青龙偃月刀穗子还滴着雪水:"陛下,末将请命带三万精兵入蜀!
刘璋那竖子敢骂您乱臣,末将砍了他的狗头当夜壶!"他靴底的冰碴子在青砖上刮出刺耳的响,"子元不是说要防着他借蜀地乱刘?
现在正好连窝端了!"
"云长且慢。"陈子元按住关羽的手腕,触到一片冷硬的甲叶,"刘璋敢反,背后必有人递刀。"他抽出另一封密报,是暗卫昨夜截的:"曹操的使者三日前进了成都,孙策的商队今早过了白帝。
他们要的不是刘璋赢,是让咱们陷在蜀地泥潭里。"
关羽的浓眉拧成结,刀穗子在他腿侧晃得更快:"那便连曹操孙策一块儿打!
末将带水军下江东,益德领骑兵冲许都——"
"放肆!"刘备突然拍案,震得烛火跳了跳,"你当打仗是杀猪?"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演武场未散的百姓,有个妇人正把冻红的手揣进孩子怀里,"咱们刚称帝,百姓刚吃上热饭,你要现在把战火引到他们头上?"
殿外传来小宦官尖细的通报:"魏使程昱、吴使张昭求见,说带了'贺礼'。"
陈子元与刘备对视一眼。
他早料到曹操孙策会来,却没料到来得这么快——刘璋挂旗不过半日,两家使者竟已到了临淄城下。
宣德殿东偏殿的铜炉烧着沉水香,程昱抚着花白胡须,将金漆木匣推过案几:"魏王闻陛下复汉,特命臣送来洛阳太学所藏《石经》拓本。"他眼角的皱纹里浮着笑,"只是陛下新立,北边有匈奴窥边,西边有羌人犯境,若能与我主约为兄弟之国......"
"张公呢?"陈子元转向张昭,指尖敲了敲吴使案上的锦盒,"吴侯的贺礼,莫不是柴桑的橘子?"
张昭捋了捋宽袖,锦盒里滚出颗夜明珠,在烛下泛着幽蓝:"吴侯说,陛下若愿承认江东六郡为'汉之屏藩',他愿遣长子孙登来临淄为质。"他的目光扫过刘备腰间的玉玺,"毕竟这天下,总要几家共撑才稳当。"
刘备突然笑出声,伸手将《石经》拓本和夜明珠都推回去:"程公说北边有匈奴,张某说西边有羌人——可我记得,当年曹操在白狼山斩蹋顿,孙策在豫章平山越,倒像是替我守了二十年边疆。"他站起身,冕冠上的珠旒在额前晃动,"两位回去告诉你们主公:汉家的江山,一家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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