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西沉,马超勒住青骓马,前蹄在雪地上踏出两个深窝。
身后三百残兵裹着染血的皮裘,像一串被风揉皱的破旗,连战马都垂着脑袋,口鼻间的白雾刚腾起便被寒风撕得粉碎。
"潼关到了。"庞德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刀背。
他铠甲上的血早已冻成暗褐色,手里的铁盾还沾着半片箭簇——那是方才突围时从后心拔下的。
马超抬头。
潼关的夯土城墙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箭楼的飞檐像野兽的獠牙。
他喉结动了动,扯着沙哑的嗓子喊:"开城!
我是征西将军马超!"
回应他的是破空的尖啸。
第一支箭擦着他耳际飞过,钉进身后士兵的咽喉。
第二支穿透前军的盾牌,第三支、第四支如暴雨倾盆,在雪地上戳出密密麻麻的黑点。
马超猛地甩镫下马,玄铁枪磕飞两支箭,虎口震得发麻。
他看见城楼上的守将,那是他从前最信任的偏将马平,此刻正举着令旗狂喊:"放箭!
放箭!
韩将军有令,马超叛贼不得入内!"
"叛贼?"马超的玄铁枪砸在雪地上,震得积雪四溅。
他想起三日前还在与韩遂歃血为盟,共抗曹操,如今这老匹夫却趁他与吕布死战时夺了潼关。
马蹄声突然从身后炸响,他转头望去——赤兔马的火焰鬃毛在月光下翻卷,吕布的方天画戟挑着一盏火把,映得他脸上的刀疤像条活过来的蜈蚣。
"马孟起!"吕布的笑声震得箭楼的铜铃乱响,"你西凉军的马蹄声,某在三十里外就听见了!"
庞德的铁盾重重砸在马超肩头,将他拽进道旁的枯树林。
箭雨追着他们的影子,折断的枯枝劈头盖脸落下来。
马超踉跄着撞在树桩上,手背被裂开的树皮划开一道血口,却感觉不到疼——他听见身后弟兄的惨嚎被马蹄声碾碎,看见最年轻的校尉阿铁被吕布的戟尖挑起来,鲜血溅在赤兔马的金鞍上,像朵开败的红牡丹。
"主公!"庞德的声音带着裂帛似的颤音,这是跟了他十年的部将第一次露怯。
他的铁盾已经凹了七八个坑,护心镜上还插着半支箭,"往南!
走山林!"
马超抹了把脸上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部下的。
他抓过一匹受惊的战马,刀尖挑断缰绳,反手抽了马臀一记:"带伤兵先走!"话音未落,后背突然一热——不知哪支流箭擦过肩胛骨,透过三层皮甲扎进肉里。
他咬着牙拔出箭簇,血珠落在雪地上,瞬间冻成暗红的冰粒。
天快亮时,残部只剩不足百人。
他们缩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嚼着冻硬的炊饼,牙齿磕得咯咯响。
庞德用匕首刮着箭簇上的血,刀光映得他眼底发青:"韩遂占了潼关,曹操的细作早把咱们的行踪报给吕布了。
再这么跑下去,等太阳出来,赤兔马能把咱们的影子都追上。"
马超望着东天泛起的鱼肚白,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他解下外袍裹住身边昏迷的小校,手指触到怀中的虎符——那是父亲马腾临终前塞给他的,如今虎符上的鎏金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青铜。"去汉中。"他突然开口,声音像块裂开的石头,"张鲁与韩遂有旧怨,或许肯容咱们。"
"魏郡到汉中要过陈仓。"庞德的匕首"当"地扎进雪地,"曹操在陈仓布了五千人马,咱们这点人...连塞城门缝都不够。"
山风卷着雪粒灌进坳口,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马超摸出火折子,想烧堆篝火,可潮湿的枯枝只冒黑烟。
他望着那团挣扎的火苗,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洛阳,那个替他付了赌债的年轻书生。
当时那书生摇着折扇说:"孟起若有一日困于绝境,可往东南寻我。"后来他才知道,那书生叫陈子元,如今在刘备帐下当军师。
"主公!"前哨的斥侯连滚带爬冲进来,铠甲上的雪扑簌簌往下掉,"林子里...林子里有人!"
马超的玄铁枪已经在手。
他顺着斥侯指的方向望去,雪松林的阴影里走出个灰衣人,腰间挂着块玄鸟玉佩——那是当年洛阳文人圈子里最时兴的样式。
灰衣人走到五步外停住,从怀中取出半块玉珏:"马将军可还记得,十年前在洛水河畔,替你解了赌债的陈三公子?"
马超的手猛地一抖,玄铁枪砸在雪地上。
他认出那玉珏——当年他输红了眼,把母亲留下的玉珏押给赌场,是陈子元用半块自己的玉珏作保,才把东西赎回来。"你是...左将军的人?"他声音发颤,像个久旱的人突然看见泉水。
"正是。"灰衣人将玉珏递过来,指尖冻得通红,"子元先生说,将军当年救过落水的黄衫少年,那少年如今是左将军帐下主簿。
他还说,武关的粮草已经备齐,云长将军带三千校刀手在三十里外接应。"
庞德的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像刀子:"如何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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