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的阴云终于在这一天裂开了一道缝隙,惨白的阳光斜照在银鹰堡高耸的城垛上,将黑纱包裹的旗帜映得愈发肃杀。
林恩站在城堡正门前方的石阶最高处,黑色丧服下的身躯挺得笔直,仿佛一柄入鞘的利剑。
他的左手按在卡希尔颤抖的肩上,右手则被阿尔伯特冰凉的小手紧紧攥住。
两个孩子裹在过大的丧服里,像两株被风雪摧折的幼苗,唯有胸前的银鹰家徽还在倔强地闪着微光。
石阶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以严整的阵列铺展开来,在初冬的寒风中凝固成三个泾渭分明的方阵。
左侧是索尔布莱特家族的族人。
有林恩的二叔埃贝尔,这位家族的舰队司令官此刻面色灰败,手背上青筋暴起。
有银辉城的政务官尼科,此刻他的眼睛红肿如桃,这位以干练着称的政务官已经三天未曾合眼。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家族的嫡系成员在列。
在他们身后,上千名家族旁系成员沉默伫立,女眷们的黑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中央方阵汇聚着南境所有显赫的贵族领主。
深渊堡领主斯凯力铁塔般的身躯微微前倾,铠甲下的肌肉绷得发紧;
灰谷城的露娜城主将佩剑横捧于胸前,剑鞘上新鲜的划痕显示这把武器刚刚开过刃;
铁橡、佛罗、马尔伯勒、加尔布雷等伯爵按资历列队,他们腰间的武器无一例外都缠着象征血仇的赤绳。
当风掠过这片钢铁森林时,金属的低鸣如同压抑的呜咽。
右侧阵列则是索尔布莱特家族的军政核心。
风尘仆仆的雷纳德爵士铠甲上还沾着北境的冻土,这位家族军事统领的右臂缠着渗血的绷带。
接到林恩的传信后,为了迅速赶回南境,雷纳德爵士率领诸多南境贵族抛下大军连续奔袭三昼夜,才于今早赶回银鹰堡。
银鹰骑士团统领托纳利爵士的佩剑插在地上,双手交叠按着剑柄,铁手套与剑锷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家族第一步兵团团长霍恩爵士死死盯着地平线,那道从眉骨贯穿到下巴的伤疤在晨光中泛着狰狞的紫红。
城堡卫队沿着道路两侧列阵,长矛顶端系着的黑纱如垂死的蝶翼般飘动。
每隔三十步就有一名号手肃立,他们银制的号角裹着丧布,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来了。"
老管家威尔逊沙哑的耳语让林恩瞳孔骤缩。
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支缓慢移动的队伍,王室的金色狮鹫旗与索尔布莱特的银鹰旗诡异地并列飘扬。
随着距离拉近,可以看清上百名王室骑士护卫着一辆黑檀木灵车,拉车的四匹黑马全都戴着银制眼罩。
林恩的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阿尔伯特无意识中掐破了他的皮肤。
他感觉到身旁的卡希尔呼吸变得急促,而阿尔伯特的小手则死死攥住他的衣角,几乎要将丧服扯破。
队伍渐渐靠近,马蹄声沉闷地敲击着冻土,仿佛丧钟的余音。
上百名王室骑士全身披挂,铠甲上刻意擦亮的金漆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却掩不住他们紧绷的神色。
为首的护卫队长头盔下的面容苍白如纸,握着缰绳的手指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当队伍在银鹰堡前停下时,护卫队长翻身下马的动作略显僵硬。
他的靴子刚触及地面,就听见身后传来一片金属摩擦声,南境的贵族们不约而同地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奉威廉陛下之命"。
护卫队长的声音干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护送弗里克公爵……归乡。"
他的目光不敢与林恩对视,只能死死盯着地面。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当他抬头时,正对上雷纳德爵士那双充血的眼睛,老爵士的右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出鞘。
林恩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侍从上前接收灵柩。
当黑檀木棺椁被银鹰骑士们接过时,护卫队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以及金属铠甲因愤怒而发出的细微震颤。
"你们可以走了。"
林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护卫队长如蒙大赦,匆忙行了一礼后立刻转身。
他的动作太快,差点被自己的披风绊倒。
当他翻身上马时,余光瞥见灰谷城的露娜女伯爵已经拔出了佩剑,寒光凛冽的剑锋正直指他的后背。
"快走!"。
他低声对队员们吼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王室骑士们几乎是落荒而逃,马蹄溅起的泥浆沾污了那面骄傲的金色狮鹫旗。
他们不敢回头,生怕看见南境贵族们眼中燃烧的怒火。
直到银鹰堡的轮廓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护卫队长才敢放慢速度,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内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在寒风中冻成了一层冰壳。
而在他们身后,银鹰堡的城墙下,林恩静静注视着远去的金色旗帜,手指轻轻抚过父亲棺椁上精美的银鹰纹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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