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的腕骨在林小山那如同枯枝般绷紧的五指间坚硬如铁石。那顺着西装袖口纹理蔓延开的鲜血粘稠滚烫,最终“滴答”一声,在簇新的空白支票那圈冰冷的金边纹路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晕。红与金,血与钱,狰狞交错。
空气死寂了半秒。
刺耳的蜂鸣!走廊上杂乱的脚步声撞开凝滞,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两名护士旋风般冲进15床老周那边!铁推车哐当碰撞,仪器报警声尖锐得像要扯断所有人的神经。医生急促的低吼、护士简短的应答、各种器械开启的电子音混合着老周老婆被堵回去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破碎绝望的哀哭——所有的声音在病房狭窄的空间里翻滚冲撞,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混乱背景音。
在这片混乱的中心,却是凝固的死潭。
林小山的五指,依旧死死扣在张涛的手腕上,仿佛要从中榨出行动的信号。那双深陷眼眶里的眸子燃着滚烫的余烬,死死盯进张涛的瞳孔深处,无声的力量比声嘶力竭的呐喊更猛烈——告!告下去!用我的命压上去告!
张涛的脸上,那瞬间的错愕如同冰湖乍裂后快速冻合的水纹,只余下沉凝。他腕部肌肉在张紧的西装下极其细微地动了动,不是挣脱,是更深的绷紧,带着职业本能的审视。他的目光从那刺眼血滴移开,飞快扫过林小山因痛苦而扭曲、却异常坚定的脸,掠过隔壁床被抢救中的老周,最后落在门口。
王栋警官站在那里,如同一块沉默的界碑。他看着这爪腕对峙的一幕,眼神锐利得像磨过的刀锋,没有任何要上前干涉的意思。他的眼神在支票的血滴上顿了一下,又移回到张涛和林小山紧扣的手上。病房里充斥着关乎一条人命的混乱抢救,而关乎另一场生死审判的博弈,就在这无声的僵持里。他微微颔首,下颌收紧的线条显示出这位老刑警正以一种绝对冰冷的方式评估眼前这个濒死伤者孤注一掷的……价值,或者说,筹码的份量。
三秒。也许只有三秒。
张涛那只被林小山攥紧的手,五指猛地张开!如同猎隼收起最后一根羽翼覆盖下的锋芒!
不是甩开林小山!而是反手!
骨节分明、修剪整齐的五指猛然向上翻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力道!直接扣住了林小山抓握的手腕!
林小山感觉一股强大沉稳的力量从对方掌心传来,瞬间钳制住他因剧痛和虚弱而本能想要松劲的手指。这不是挣脱,是强硬的接管!一种宣告——这条刀锋之路,踏上了,就得听我的方向!
下一秒,张涛整个人动了!
他的身体由半屈立的状态霍然挺直,肩背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硬弓!他扣着林小山手腕,将林小山那只沾满自己血污和对方西装布料的手臂粗暴又精准地向侧后方一压一带!如同骑士控缰!
林小山整个人被他这力量扯得向后重重摔回枕头上!后背崩裂的伤口撞在坚硬的床板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牙齿深深嵌入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但他那只手,依旧被张涛铁箍般扣着,无法挣脱!
张涛甚至没有看林小山痛苦的表情,他的动作连贯凌厉到了极致!在猛力带压林小山手臂的同时,他空闲的另一只手如同闪电般探出!
不是去抓桌上那张被血污玷染的支票!
目标:他刚才进来时随意放在小桌边角处的那个黑色细长、棱角硬朗的笔记本电脑包!
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扣住包带一拎,沉重的电脑包带起风声,同时他借转身之力,右手仍扣死林小山的手腕,左脚向外猛地一跺一旋!
砰!
坚硬的皮鞋鞋跟带着全身爆发的扭转力,狠狠砸踏在小桌铁皮的边缘!
那整个塞在床缝之间、下方仅有几根金属支架颤巍巍支撑的小桌,连同上面被张律师掌心死死压住不肯移动半寸的支票杯盘水杯,以及旁边老周老婆那碗早已冰凉的稀粥——在巨大的震动和响声中猛地向上弹跳起半尺!
“哐当!哗啦!”
杯盘倾倒碰撞碎裂!冷水稀粥泼溅而出!桌子彻底歪斜,几根锈迹斑斑的支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摩擦声!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那张簇新、沾血、带着致命诱惑的空白支票,在剧烈颠簸的桌子上,被泼溅开的水渍和稀粥瞬间打湿、污损!金色的纹路在冷水和混浊的米汤里氤氲、扭曲、变形!
张涛扣着林小山手腕的手,终于在他跌回枕头、后背撞实、痛得浑身痉挛的瞬间,猛地撤开了!
力量消失得干脆利落!
他看都没看那张被污水浸透、价值已经大打折扣(至少在成为证据的物理层面)的支票。他高大的身形微微后撤半步,站在翻倒桌案制造的一片狼藉边缘,脸上带着一种极度压抑后的平静风暴眼般的冷漠。刚才的爆发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情绪表达,只剩下一副职业的冰冷铠甲。他一边用干净的手帕(从西装内侧袋迅速取出)极其厌恶地、仔细地擦拭着刚才扣住林小山手腕的右手,以及袖口沾血的部分,一边抬起眼皮看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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