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战,天泉死伤惨重。
三百余名弟子几乎全灭,嗟夫刀法差点失传。
一片尸山之上,王清的长枪冲上,红缨随风飘扬。
他跪在那儿,怀里托着江远奄奄一息的脑袋。
气息尽乱,经脉全断,内脏出血,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他后悔,没能早点发现江远硬撑的身体状态,也后悔自己说出的那句怂恿。
江远下巴上满是鲜血,眼神涣散。
他扯着嘴角发出一声轻笑:“你、你说对了……师兄,我怕……”
这句话如同一把匕首插进王清心脏。
“我怕、我还不想死……我妻子还在家里等我,还有……噗、”他鼻腔猛地涌出一股血,却又因为仰着脑袋倒灌了回去,“还有小晏、我儿子,拜托你……”
王清呜咽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远眼珠微动,看见了王清眼睛里反着的光,笑意更甚:“我死,你哭什么……?你、你难不成也怕?”
王清也怕。
他虽早已做好了要见证许多人死去的场面,但王清没想到。
昔日好友、与自己观念不合、还以为再不会有交集的江远,会以这种方式,从天而降,然后在自己面前安静的死去。
江远挪开了目光,看向那把红缨长枪。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抓却抓不住了:“大将军……你的侠义……”
话音未落,那只早就满是伤口的手猛地坠下。
王清忽然觉得怀里人变轻了。
已乘黄鹤去。
他顾不上浑身的伤,哭够后,轻轻将江远的眼皮拂下。
后来,将军收养了很多乞儿。
在这些人之中,有的打架厉害,有的逃跑厉害,有的打探情报厉害。
江晏就是那些乞儿之中打架厉害的一个。
贺然也是。
有人说王清将军上了年纪,不是在军营就是在战场,也羡慕别家的天伦之乐,才收养了这么满满一院的小孩。
王清闲时便来到院里,站在门口靠着门框,远远看那群小孩玩闹。
江晏的身姿眉眼有三分像江远。
当江晏看过来时,王清总能想起他老爹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模样。
不能让这个孩子去江湖。
留在自己身边、留在军营里是最安全的。
江晏自然察觉到王清几乎不加掩饰的注视。
他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于是干脆走过来,大大方方行了个礼:“将军、有事找我?”
王清蹲下身子,铠甲哗哗作响。
他伸手摸了摸江晏的脸,大拇指轻轻拂过那双明皓的眼:
“你武术天赋极高,我欲意收你为义子,教你学武,不知你意下如何?”
江晏愣住,吸了吸流出来的鼻涕。
“不愿意么?”
“愿意!”
江晏自那天起,就变成了“小将军”。
王清亲自教他学武,同吃同住。
而江晏管不住他自己上蹿下跳的性格,常在纪律严明的军营里惹事儿。
今天抓猫、明天上房,后天偷柄长枪就敢往军营外自己耍着玩。
王清作为将军,虽是头疼,但却一心护着他,除了自己之外不许别人随意指责评判。
大家虽然看不惯江晏的骄横不羁,但碍于王清平日里为人无可挑剔,也就只在心里犯嘀咕,什么也不说。
后来江晏眨眼间也长大了,剑法慢慢精湛,常与好友陈子奚喝酒聊天,遇到“武林前辈”就上去把人痛揍一顿。
在这样不是揍人就是挨揍的日子里,武功几乎可以说是成指数倍增长。
946年,江晏随兵出征,同王清以及众将士们一起被困在中渡桥。
这段同历史正文有出入,只提其中不冲突的展开细嗦。
契丹两次南下攻晋受挫后,不甘罢休。
契丹幽州赵延寿及瀛洲刘延祚诈降,晋帝石重贵不察真伪,派王清及杜重威率军二十万北上接应。
原计划是王清率军冲锋,待突破后杜重威再前往支援。
但当王清打出突破口后,杜重威的援军迟迟未到,也没下达撤退的军令,王清只能继续死守。
子时,贺然手捧木盒,欣喜若狂。
节度使说,只要自己能将“致胜法宝”交到王清的手上,中渡桥之战之后,他就能升官,升到王清的麾下。
他骑着马,不敢怠慢,幻想着见到王清将军后的场景,幻想着日后为王清杀敌、被赞扬的场景。
有节度使的军令,贺然一路绿灯,直接来到王清账下。
士兵为贺然撩起帘,他微微弯腰,走了进去。
王清已经老的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
他的目光也不再向从前那样敏锐了,却还是在看到贺然后一愣:“贺然?”
“将军!”贺然忙行礼,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是我,我来送致胜法宝了!”
王清皱着眉毛,眼神复杂的看了眼他怀抱之中的木盒,又看向贺然,半晌才开口:“啊……辛苦,快坐,东西放在这里就好。”
贺然行过礼后乖乖坐下,兴奋的继续说:“将军,你还记得我!节度使说,等这次战争结束,我就能进入您的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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