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梅雨季裹着湿冷的雾气,像块浸了水的旧棉絮,糊在枫桥的飞檐上。苏寒和糖糖下了绿皮火车,站台上的香樟叶正往下淌着水珠,空气里浮动着评弹的软糯调子,混着潮湿的青苔味。糖糖攥着他的衣角,蓝布衫下摆沾着二十四桥的晨露,此刻正仰着头看天——云层里漏下的光,像极了奶奶日记本里夹的那片枫叶,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小糖糖,等寒山寺的钟响了,奶奶就带你去看江枫渔火。”
“哥哥,寒山寺是不是在城西的枫桥边?”糖糖的声音里带着雀跃。她怀里抱着从二十四桥带回来的玉泪残片,那半透明的玉在雨幕里泛着淡青,像滴要化掉的翡翠。
苏寒摸出怀里的《诗魂典》残卷,帛书上的“诗魂碎片,藏于人情”八个字突然泛起微光。他记得奶奶说过,寒山寺是“诗与夜的寺”——唐代张继在此写下“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宋代陆游在此题下“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每口古钟都刻着一句诗,每道檐角都藏着一段情。但与断桥、二十四桥不同的是,寒山寺的诗魂,藏在“夜”里。
“跟我来。”苏寒牵起糖糖的手,往城西方向走。
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两旁的评弹馆飘出咿呀的弦子声。苏寒的脚步突然顿住——前方枫桥的飞檐下,悬着口青铜古钟,钟身上刻满密密麻麻的诗行:“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这些诗句不是刻在表面,而是渗进了青铜的肌理里,像被岁月熬煮过的墨痕。
“是这儿!”糖糖松开手,跑到钟前。她的指尖刚碰到钟身,整座寺突然发出嗡鸣。钟钮上的铜绿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刻着的诗句:“十年旧约江南梦,独听寒山半夜钟……”
“这是张继的诗!”苏寒的声音发颤。他蹲下身,看见钟脚下嵌着半枚玉牌——和老张头渔网里的那枚一模一样,但这次玉牌上多了道裂痕,像被时光吻过的痕迹。
“奶奶说,每座寺的钥匙都藏在‘人间情’里。”苏寒摸出怀里的诗魂印,“这里的情,该是……”
“是等。”
苍老的声音从钟后传来。苏寒抬头,看见个穿青布僧衣的老僧,正坐在蒲团上敲木鱼。他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左眼蒙着块黑布,右眼泛着熟悉的金光——竟是废品站地道里的守墓人老张头!
“您怎么在这儿?”苏寒又惊又喜。
老张头放下木鱼,茶盏里浮着片银杏叶:“二十年前,你奶奶在这儿等我。她说,‘诗魂的河要流到苏州,得找个会讲钟声的人。’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等我——等这口寒山寺的钟,能照见她曾祖父当年藏的《诗魂典》。”
糖糖踮着脚,指着钟身上的诗句:“奶奶教我背过‘姑苏城外寒山寺’,她说钟声是诗的心跳。”
老张头笑了,指节叩了叩钟身:“你奶奶说得对。这钟的钥匙,是‘夜半时的慈悲’。当年你曾祖父在寺里当杂役,每到深夜就敲钟,用钟声哄哭啼的孤儿。他把思念写进诗里,刻在钟钮上,连钟下的青苔都替他记着——每到十五,钟声就会在青苔上投下‘平安’的影子。”
话音未落,寺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蜂鸣。诺顿的机械军团从墙头上钻了出来——这次不是机械鱼,是成百上千的机械“诗蛀”,每只都闪着幽蓝的光,嘴里叼着“情感吞噬器”。它们的触须挥舞着,发出刺耳的蜂鸣,连评弹声都被搅成了碎片。这些机械“诗蛀”的腹部刻着“诺顿重工”的logo,正是之前摧毁过图书馆、博物馆的“文化清道夫”。
“苏寒!”老张头猛地将木鱼砸向空中,木鱼里的银杏叶突然发出金光,“用诗魂印引动钟鸣!快!它们要啃光寺里的诗稿!”
苏寒摸出怀里的诗魂印,掌心的金纹与钟身上的诗句交相辉映。刹那间,寒山寺的钟声突然变得浑厚。原本清冷的钟声里,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身影——是张继在寺里独坐,是陆游在檐下题诗,是苏寒的曾祖父攥着铜钱哄孤儿,是糖糖的奶奶抱着襁褓念“鹅鹅鹅”……
“糖糖,背诗!”苏寒大喊。
糖糖仰起脸,眼泪混着雨水砸在钟前。她想起奶奶教她的第一首诗,用稚嫩的声音念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奇迹发生了。糖糖的声音像根银针,刺破了机械“诗蛀”的电子屏障。被唤醒的诗魂突然凝聚成实质,化作金色锁链缠住最近的机械“诗蛀”。机械“诗蛀”发出刺耳的蜂鸣,触须“咔嚓”碎裂,腹部掉出块破碎的记忆芯片——上面竟刻着“诗魂钟,镇愁绪”的古老文字。
“这不可能!”机械指挥官的声音从墙外传来,“情感数据无法被诗魂污染!”
“因为诗魂不是数据。”苏寒踩着浮起的诗魂碎片站起身,诗魂印的纹路已蔓延到整条手臂,“它是人的魂,是眼泪,是牵挂,是……”他看向糖糖,“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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